待曾管事腳步聲走遠,淩司辰才回過頭來興師問罪。
“怎麼回事,不是讓你先探方位不要打草驚蛇嗎?”
薑小滿微怔,原來那魔氣無故消失之由也不是因他。
她小聲回道:“我也不清楚。”
淩司辰遲疑一瞬,後又問:“那魔物方位你可探清?”
“大約是左院。要我再用靈雀去探探嗎?”她說著便欲解下頸間飾物的封印。
淩司辰搖搖手,示意她將飾物收回去。
“地級魔一旦開始隱藏氣息,哪怕是最頂級的靈獸也探不出分毫。”
既已至此,料是這趟誅魔之旅便沒預想中那般順遂。
“你說,它會不會已經逃走了?”薑小滿抬眸問道。
“水魔伏誅已好些時日,它卻還滯留在莊內。魔物要尋得新環境並非易事,且你我也並未暴露,它應是還在。”
薑小滿點點頭。又隻覺一股寒意上身,不由打了個冷噤。
淩司辰則放鬆得多,轉身卸下身上行囊,倦意微顯。
“先睡覺,明日再去看看。”
*
吱吱吱——
半夜,屋外蟲鳴陣陣、不絕於耳。涼風毫無章法地刮著窗扉,發出淒楚的“呲呲”聲。
薑小滿將被子嚴嚴實實地裹住,縮成一團,瑟瑟發抖,眼睛忽閉忽睜,時不時便對著門邊瞄上一眼。
之前在三界話本中讀過,詭音殺人,都會撕下受害者的麵皮披上,奪了那人身份,學那人言語,化作那人潛藏在他的親朋好友之間。實在令人毛骨悚然。
詭音會是那個岑遠嗎?先前魔氣剛斷,他便鬼魅一般出現她身後,讓她措手不及……
還是左院裡那些走動的下仆和丫鬟中的一個?
不行,看誰都有嫌疑……
若那岑遠是詭音偽裝,又已經識破了她身份,會不會趁她熟睡來突襲?
不行不行。
翻來覆去,薑小滿是越想越睡不著,乾脆猛地坐起,卻見淩司辰在隔壁床上睡得正香。
不愧是淩二公子,在這危機四伏之地還能此般安之若素。
看了他半晌,腦中倒是閃過一個念頭。
——不如趁現在,偷了魔丹,便能馬上告彆這鬼地方了。
她躡手躡腳走向對麵的床榻,赤/裸的腳掌輕觸木板,每一次落地都儘量輕柔,不發出一絲聲響。
摸到那床前時,隻見淩司辰正枕著他那包鼓鼓的行囊酣眠。
薑小滿悄然行至床側,輕輕取過被他放於一旁的錦布枕頭,小心翼翼地換下那行囊,又將那行囊緩緩取了出來。一套行雲流水的操作後,她就地而坐,抱著行囊翻了起來。
可惜翻了一圈,儘是些先前在揚州城買的瓶瓶罐罐和那幾卷藥方子。
除此之外,還翻出一隻香囊,刺繡精美,香氣淡淡,倒像是姑娘家送的東西。
不過不重要。她看了一眼便塞了回去。
並沒有她想找的東西。
壞了,該不會被他帶在身上了吧?難道,要掀了他的被子去找嗎?
正頭疼著,卻聽床上之人輕咂嘴唇,聲如蚊呐:“彆走,娘。”
薑小滿皺了皺眉。這是夢到什麼了?多大的人了囈語還在喊娘……
她笑了笑,又不由得想起幾日前的初見。
第一眼,便隻覺得此人不好惹,當與他保持距離。卻不知怎的,竟莫名其妙成了她唯一能暢所欲言的對象。
這幾日下來,發現這淩二公子其實也不難相處。
她常年宅居在家,對嶽山淩家的印象大多來自兒時的記憶。
那時,為了斬殺在塗州作亂的地級魔物,爹爹曾邀各大仙門齊聚家鄉,淩家的宗主也帶著族中弟子前來拜會。記憶中,跟在淩宗主身邊的有兩個小孩,想必其中一個便是他吧?
雖然淩二公子平日言辭多犀利如刀,但他睡著時那般沉靜的樣子,卻是另一番景象。皎淨的麵龐,挺立的五官,剛硬的下頜線,讓她忍不住想多看幾眼。
薑小滿的手顫顫巍巍,便打算悄悄掀起他身上蓋著的細被。
——這是為了找魔丹!
動作剛起,卻忽然被睡夢中人緊緊抓住手腕。
薑小滿心頭一驚,本能地猛然抽回手,再定神一看,原來隻是下意識的動作,少年仍是沉眠未醒。
她暗自出了一身冷汗,又心生幾分羞愧。
看著沉睡之人,繼續也不是,作罷又不甘,正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這時,窗外竟隱約飄來了一縷琴音。
雖聲音細小,卻清晰入耳,婉轉繚繞,嫋嫋綿長。
尤其是對於他們薑家的人,那妙音閣上日夜都有弟子撫箏練琴,她朝朝暮暮都浸泡在綿延不絕的琴音之中,感知早已敏銳過人,再輕微的琴音波動也難逃她的雙耳。
——可是,會是誰在深夜裡彈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