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裡康拉德以及索拉丁高地上其他國家的傭兵們來到南境尋找工作的時間已經不算久了,我們前麵也已經說過南境的本地居民們更加鐘情於去成為狩獵傭兵而非戰爭傭兵,因而這些偏向於戰爭的常常接受小型商隊護衛任務的自由傭兵,自然也是絕大多數都是外來人出身。
除了和米拉還有亨利兩人一樣來自西海岸的人以外隊伍裡頭還有兩名黑頭發血統純正的東海岸人,隻不過他們並非強盛的帕德羅西帝國公民,而是來自屬於南部靠近矮人山脈的幾個小型公國。兩百多年前帕德羅西帝國內亂的時候有許許多多的地區都趁機獨立開來。
本就是曾經的拉曼帝國強行征服下來的土地被帕德羅西所繼承了以後統治者們也並沒有改善被征服地區人民的待遇,被列為三等乃至於四等公民的這些人對於拉曼人的情感和態度是複雜的,他們一方麵接受拉曼文化的熏陶成長起來,但另一方麵又因為過往的曆史而對帝國懷抱有根深蒂固的敵意。
話歸原處,這個被米拉判斷為“第二代”的年輕綠牌傭兵正是這麼多年以來西海岸的傭兵出征所留下來的證據——他是在這裡出生並且長大的,南境畢竟富裕如斯,外出征戰之後受到這裡美滿生活的誘惑而選擇停留在這兒的傭兵自然也是存在的。
而根據他如今依舊級彆不高並且會選擇為了高昂的報酬而前來危險的阿布塞拉大草原,以及說的並不是南境的拉曼語而是混合語言的這一切細節,又可以判斷的出來想必他的父母親在這兒也過得並不怎麼樣。
基本的溫飽或許是可以保證的,這一點從簡單但並不破舊的防具武器和衣著就可以看得出來。但當他成年以後,想要在物欲橫流的南境過上更好的生活,就必須自食其力了。
這種人到底還能不能算得上是西海岸人呢,他的價值觀或許早就已經被南境人所腐化,也正因如此才會像是之前一起行動過的歐菲米奧那樣發牢騷抱怨著一些什麼。一言一行顯然都是受到了本地文化熏陶的緣故,相比起來隊伍當中更為年長的一些也是索拉丁出身的傭兵,就都是沉默寡言,雖有不滿但也不會試圖去用語言來發泄。
這一點或許也與年齡有些關係,會接受這個任務來到這兒的年長的傭兵大多數是需要養家糊口的,他們有生活壓力,必須成為一個家庭當中的頂梁柱。而那個年輕的下級傭兵則沒有這種擔心,他的父母就在本地,就算這次任務失敗隻要沒死保住小命回去就還能靠父母來贍養。
“人真是……不能過得太安逸啊。”隊伍緩緩地繼續前進著,溫度緩慢的提升又緩慢地降低,坐在馬背上沒有其他什麼事情可以做的米拉這樣胡思亂想著,然後忽然不符合她那僅僅十來歲的稚嫩年紀成熟——或者說老氣橫秋——地歎了口氣。
“……”前方的賢者平靜地回過頭瞧了她一眼,兩個人對上了眼神,亨利聳了聳肩,什麼都沒有說出來。
“……賢者先生真是個糟糕的大人呢。”米拉白了他一眼,後者有些無辜:“我可什麼都沒說。”他再次聳了聳肩,女孩沒再搭理他,隻是跟隨著以不算太快的速度前進的隊伍抓著韁繩認真地指揮著馬兒。
風依然在吹,千百年前就已如此,他們這一批人離開以後,也依然這樣。
紮成馬尾的白發輕輕擺動,停歇下來的時間她總是一個人在那兒認真地學習著關於一切的知識——兩個人獲得的那一筆足足有五個克裡的報酬除了護甲和其他一些野外行動的裝備例如更好的馬鞍和馬掌還有皮包以外,餘下的都被亨利迅速地花掉換成了一些書籍。
因為現在有錢了,替換下來的那些已經讀過了的書籍他們也沒必要賣掉,雖然由於負重的原因米拉並沒有把新買的書全部帶上,但光是馬背上放著的那幾本硬皮封麵保護的小書,也已經足以讓她消磨上好長一段時間了。
自從之前那次劍術和心態上麵的突飛猛進以來最近的一段時間她都沒有和亨利進行對練,現階段對於她而言重要的不是急匆匆地進入到下一步,而是先穩固好目前的階段,將基礎紮實地打好,伴隨著思考和意識的磨練,之後技藝的提升不過是水到渠成罷了。
“肉體幾乎可以承受得住任何的磨難,唯一需要打磨的僅僅隻是你的精神罷了。很多時候我們的處境其實都並沒有那麼地絕望,隻是不斷地告訴自己沒有辦法沒有辦法,最後就真的變得沒有辦法了。”這是亨利在出發之前和米拉說過的話語,因為兩人這一趟的旅行要比起之前都更加地危險,草原非常地廣闊誰也保不準他們出去以後會遇到些什麼,賢者說的這段話或許隻是為了令白發少女感到安心,但不論如何,這令她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保持冷靜的頭腦合理地判斷局勢,不要被自己的情感所左右……嗎……”她喃喃自語地說著,然後忽然想起了過去在西瓦利耶剛剛注冊傭兵完成第一次任務以後所發生的一些事情,小眉毛再度皺到了一塊兒:“我做不做得到啊……”
略微夾雜著一些自我懷疑話語隨風消散在身後的空氣之中,夜幕再度降臨,一連幾日他們都未曾遇上任何的狀況,除了植物和水潭還有永無止境的風以外就連野馬和野牛也僅僅是隔著很遠的距離瞧見了他們就遠遠地跑開。
在沒有隱蔽物存在的草原上狩獵都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即便是對於身經百戰的掠食動物和本地的遊牧民族來說也是如此,風向的變化常常突如其來,他們這些外來人擅長的在森林當中相當好用的悄悄接近的伏擊戰術在這兒幾乎完全行不通,一個瞬間的風向變化就足以驚動這些靈活的生物,迅速地拉開距離跑走。
——這也是為什麼一連這麼多天以來,眾人除了土撥鼠以外,就沒有能夠嘗得到什麼新鮮的烤肉的主要原因。
各地有各地迥異的風情,從生物到植物再到生活在這裡的人們都是如此,正如定居民族永遠無法理解遊牧民族那種生活方式一般,生長在草原這邊的人們,也時常對西海岸人和南境人具有相當複雜的情感——這不能用單一的仇恨和矛盾來概括,事實上不論是南境還是索拉丁高地真正刻骨地仇視著草原人的都僅僅隻有白色教會的信徒,絕大多數的普通人不論在哪一方的都是對於對方更多地抱持有好奇,隻是草原人表達好奇的方式通常是把你抓回家當成奴隸之後再慢慢了解罷了。
時間就這樣慢慢地流逝,刻意清空了附近的草地以避免引發大規模的火災以後,幾堆篝火熊熊燃燒。
沒有了大樹之類的遮蔽以天為蓋也算是一件好事,明媚的星河還有皎潔的月光為大地鋪上了一層銀裝,米拉捧著手中的書籍,抬頭望向了點點閃爍的星空。
一陣清涼的夜風吹過,她額頭的留海還有腦後的馬尾隨之擺動,女孩舒心地閉上了雙眼。
微微一笑。(未完待續。手機用戶請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