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前方響起了一陣哇哇大叫的聲響,米拉甩甩頭,稍微恢複了一些精神往那兒望去。明明同樣是第一次乘坐船隻,卻不知道是否因為看到大海的緣故簡直有些精力過剩的穆娜正在興奮地指著遠處,跟身邊的草原武士說著些什麼。
“好好欣賞吧。”
“所謂人類曆史上最燦爛輝煌文明的,真正的模樣。”賢者再次說道,而越過了遮攔的小島前方忽然明媚起來,女孩下意識地順著光芒望去——
“嘎——嘎”漫天的海鷗,因為和巨大而又空曠的背景相比如此渺小,看起來隻是一個個的小點。
背靠著山巒巨大白色城邦上方帕德羅西的黑旗高高飄揚,體積足足有他們乘坐的這艘商船二十倍之巨的一係列畫有鮮明家徽的巨型商船整齊排列在前方的泊口,乘著小船前往遠處捕魚的農夫在它們的陰影之下就仿佛是蟲豸一樣渺小。
言語在這種情況下是如此地無力,儘管也曾去到奧托洛甚至進入皇宮之中,但那種匆匆一瞥抑或身處其中的情形是難以與眼下的狀況相比擬的。巨大的青銅像屹立在帕爾尼拉城的重心廣場上,即便是在這種距離女孩仍舊可以看清楚它向前伸手像在將光輝灑遍世人的模樣。
高高豎立起的巨大城堡,工整而又駭人的潔白城牆延綿不絕,而下方鱗次櫛比的房屋多姿多彩,充斥著拉曼人幾千年文化凝聚沉澱下來的審美精髓。
這是高潔而又磅礴大氣的,這是張揚但卻不令人反感的。
“你們若去想一想,與莫比加斯人毫無意義紀念碑相比,我等拉曼的文明之精髓,這些龐大的建築各司其職,除了美學以外亦起到相當重要的實際作用。”亨利用拉曼語這樣說著,發音之標準以至於前方的領航員一時間都回過了頭愣愣地望著他。
“卡爾·奧裡丹波·塞克西尤圖。”出行過程當中攜帶了許多拉曼帝國以及帕德羅西帝國相關書籍,拚命惡補的明娜在這種時候手到擒來,她轉過頭對著亨利微微一笑,然後接著說道:“我自信是因為我能,我張揚是因為我能。我乃拉曼之君主,我乃世界之君主。”
“我。”
“無所不能。”
“然後他就被毒死了。”亨利聳了聳肩,他這句話惹來了船上眾人的齊聲大笑,即便是本地人出身的領航員亦是笑出了眼淚。千百年來的拉曼文化創造出來的可以冠以“毒舌”之名的學者數不勝數,這種開放自由的天性深深紮根於文化之中,所以即便是調侃逝去的帝皇,亦不會引來什麼緊張兮兮的敵對。
景色隨著艦船的靠近逐漸變大,到了這一步領航員已經可以把掌舵的工作重新交回給南境的水手了。他拍了拍手然後邁著穩重的步伐靠近了過來,走路下腳的方式讓米拉和旁邊的明娜提起了警惕,但這個滿麵笑容的中年漢子卻是朝著亨利伸出了手。
“亞曆山德羅。”他這樣說道,賢者瞥了一眼,站在右側船舷的米拉亦是如此,那隻手上麵布滿了老繭,但這卻並非常見的工人農民手裡頭擁有的模樣。虎口和食指附近的那一圈看起來很明顯是握劍才會形成的,而他食指第二節上麵非比尋常的厚繭則證明這個人有把手指扣到劍的護手上麵的習慣。
——這可不是普通士兵能懂得的技巧,這個人學習的劍術和洛安少女師出同源,是簡潔而又有效的高階劍術。
“亨利。”米拉相信賢者必然也發現了這些地方,但他卻不為所動,毫無戒備地就和對方握上了手。
“一個維斯蘭式①的名字,有趣,我還以為你是本地人,你的口音聽起來像是從海茵茨沃姆②來的。”他這樣說著,商船逐漸地減慢了速度,他們已經快要到達帕爾尼拉了,喧鬨的聲響和絡繹不絕的人群近在咫尺——亞曆山德羅增大了聲音:“總之,你們看起來像是來這裡找些工作做的。你看起來很合我的意,如果有什麼需要的話,去珍妮酒館找我,我在那兒做保鏢——當然,是等這份工作結束後。”
“嗯。”亨利點了點頭,而趕著接下一筆工作的中年領航員在船還沒靠岸之前就先爬了下去,解開了鉤子和同伴一起再度駕駛著小帆船朝著外圍駛去。
“啪嗒——”釘有橫向木條的腳踏板被放了下來,這種小型的商船有專用的港口,米拉迫不及待地當先跑了下去,她從未如此喜愛腳踏實地的感覺。遠方港口的另一側出口在早晨的太陽下閃閃發光,從這邊望過去可以看到兩座城堡的中間拉了一條巨大的有一端浸在海水中的鐵鏈,而越過它往更裡頭看去,一排排殺氣騰騰掛著黑帆黑旗的帕德羅西戰艦森然林立。
“那是用來阻攔敵人戰艦用的。”不需要少女詢問,賢者就主動地如是解答道。
“啪嗒。”身後越來越多的人從船上走了下來,平整的石板路左右寬達十幾米,一些由牲畜拉動的平板車正在運送著各種商船上麵的貨物。忙忙碌碌的人員形形色色,而在從南境的水手們手中接過為了防止被海鹽侵蝕生鏽而層層包裹保存的武器和防具以後,亨利他們也與這些陪伴了好一段時日的水手們道彆,向著新的地點前進。
陽光照射,海鷗盤旋飛舞。
硬皮靴底踩在石板上發出清脆的腳步聲,前方的城市一望無際。
“走吧。”亨利回過頭,如是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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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釋:①:維斯蘭:以帕德羅西為主的東海岸人對西海岸那一大堆大小王國的統稱,過去曾帶有一定的“蠻族”之類的貶義的意味,如今已經偏向於中性詞。
②:海茵茨沃姆:東海岸北部城邦,以極光和過去隕石造成的美麗湖泊聞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