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許是因為壯年勞動力都前往帕爾尼拉,遺留下來的隻有老弱婦孺的緣故,這裡整體顯得寧靜而又悠閒。大街上的行人們都是慢悠悠地在明媚的陽光下散著步,或是三三兩兩,或是獨自前行。生活節奏慢了下來,他們也就有更多的時間去好奇周遭的事物。
帕德羅西的代表色是黑色和金色,黑色自然不提,國旗與國民發色都是如此,而金色則是他們國花的顏色。我們的洛安少女一頭白發在西海岸尚屬稀有行列,來到了這邊,其與周遭環境強烈的對比,自然就令她不可避免地吸引來了眾多的注意力。
不過這也就僅限於此了,作為東方文明的拉曼人相比起西海岸人更加地含蓄和內斂。說是排外也好用可愛一點的說法則是害羞。總之他們儘管好奇但卻往往會對事物采取觀望的態度,離得遠遠的甚至在四目相望的時候首先轉過頭去。
“不,我們並非心中有愧,隻是謙卑之天性使然。”米拉閱讀過的拉曼文學上麵作者以調侃口吻寫下的這句話到了今天她有更深的體會。港口都市碰見的那種熱情洋溢和笑臉迎人隻是這個千年帝國的一麵,而如今在這種小鎮見到的則是它的另一麵。
“世界,真大啊。”沒頭沒腦地小聲感歎了一句的米拉令正在興高采烈地觀察著平民生活和這些“竟然可以造的這麼小”的房子的瑪格麗特把注意力重新投到了她的身上,委托人小姐似乎有些同感地點了點頭,然後接著繼續觀察。
但儘管她興奮雀躍,身上穿著厚皮甲在這種天氣下行動的消耗顯然並非一位沒怎麼鍛煉的大小姐能夠承受之重。於是在進入小鎮之後還沒走出太遠的距離,瑪格麗特的小臉就變得通紅了起來,之後腳步一個踉蹌差點沒有直接把腦袋撞在米拉的背甲上。
切斯特的地麵不是燒製磚石或者仔細打磨的平整石板製作的,許多個世紀以前的技術限製,拚接石板的路麵其實比看起來更加難走。拉曼諺語當中用於勸說某人這種事情過於危險的成語:“連盜賊都不會走夜行路。”實際上就是出自這裡,凹凸起伏的石塊白天的時候行走就已經相當困難,在視野狹隘的晚上,一個不小心就在平地上把自己給摔了也是常有的事情。
切斯特的民眾顯然也注意到了這一點,因此道路的兩側實際上有著更為狹窄的兩條高於路麵帶有木製護欄的磚石路。許多人為圖方便也是在那上頭行走,而注意到瑪格麗特的情況不太對勁以後,他們一行三人也跑到了磚石路上頭,坐在石質長椅上稍作休息。
“真是.......難為情啊”大小姐顯然也注意到了自己給彆人添的麻煩,冒險才剛開始沒多久她已經敗給高溫和體力不足兩次了。米拉思考起了對策:“皮甲不要了,換成盾牌?”她對著自己的老師這樣說著,但賢者立馬就搖了搖頭:“就算是北方樣式的木圓盾也跟一件胸甲一樣重,她臂力不夠。”
“帕德羅西式的小型鬥盾多少還行,但那種是街頭劍客決鬥用的,防禦麵積根本不足以抵禦遠程的弓箭偷襲。”亨利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對著瑪格麗特說道:“抱歉了大小姐,不過我想你必須克服這一切。”
他這樣說著,這就是帶著一個外行前去冒險悲哀的地方所在——他們甚至不需要遇上什麼真正的危險,光是嬌弱的貴族小姐的體力就已經是十足的拖累了。
但不幸中的萬幸是,儘管有著貴族的修養,那些貴族大小姐的壞脾氣和動輒耍性子撒嬌的行為在瑪格麗特的身上卻是一點都見不到的。這位卷發露額頭的嬌小委托人在聽聞賢者的話語時非但沒有鬨起小性子來,反而卻是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來。
“怎麼了?”看著她像是鬆了一口氣的模樣,米拉開口詢問。
“沒,妾——我就是以為,你們會叫我放棄,說這些不適合我之類。”滿頭大汗又小臉通紅,顯然連同皮甲和兩把武器在內一共不過數公斤的負重對她來說就已經十分難受的瑪格麗特,卻是對著兩人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
“自己是拖累這種事情,我多少還是有點自覺的。”
“自己是因為任性,半吊子,憧憬書本上的冒險,卻不知道真實的情況到底有多辛苦的事情,我也是知道的。”
“隻是一個耍小性子的大小姐,花了錢雇傭你們來護衛著去做一些小兒科的事情就當冒險了,就算被這麼想了也沒有辦法吧。”她扶著石椅的扶手,撐著把自己的身體立了起來。
“但是呢,就算是這樣,我也想要看一看啊。”
“莊園的高牆以外的世界。”她站了起來,然後顫顫巍巍地並起雙腳,對著亨利和米拉鞠了一躬。
“讓你們陪著我任性,真的很是抱歉。”
“謝謝你們沒有說出讓我放棄這樣的話。”瑪格麗特直起了身體,笑盈盈地說道:“我厭倦了大小姐不能做這個不能做那個的生活,我厭倦了被當成易碎的玻璃人偶一樣對待。”
“謝謝你們把我當成一個人。”
“......”
“老師。”米拉轉過了頭,看向了亨利。
“不跟傭兵公會報告是吧,行。”
賢者聳了聳肩。
“瑪格麗特。”
“啊,是!”
“你想要冒險。”
“那麼我們就去冒險。”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