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馬車代步的行駛速度雖然不如縱馬狂奔,但兩天的時間他們也還是走出了步行遠不能及的距離。在臨近傍晚三四點鐘的時候,隊伍來到了一座一看上去就十分具有年代感的小石橋旁邊。
興許是因為前日下雨的緣故,石橋下方的小溪水位長了不少。從那些被水淹沒隨著溪流流動微微搖擺的明顯不是水草的植物就可以判斷的出來。它們平常應當是處於河堤位置的,這裡泥土濕潤再加之以小溪寬廣不被其他參天大樹占儘陽光,正適合渺小又健壯的野草生長。
車隊停留了下來開始進行紮營的準備。攜家帶口乘坐帶有屋頂和木壁旅行馬車的旅客們此時感受到了自身的優越性,這些帕德羅西常見的廉價旅行馬車整體呈長方形比起商用的小車更大一些,在溫暖的南方即便是秋天也隻需在裡頭平鋪上席子,就可以在遮風擋雨的庇護所當中度過一晚。
需要紮營的隻有八名個體傭兵和亨利他們一行人。因為沒有下雨,商人們也隻需要把平板車上的貨物堆砌挪動一下,騰出足以讓自己蜷縮著睡覺的空間然後蓋上被子即可。這種無法施展開身體的睡眠方式當然談不上輕鬆舒服,但每一趟的出商都有相當的風險,商人們會在遇到危險了能跑得動不散架的極限範疇內儘可能地多拉一些貨物。
他們早已習慣的生活,其他人也並無在意,唯有瑪格麗特站在原地看了好一會兒。
但就在米拉以為她會說一些例如:“那樣的地方怎麼能睡人呢。”之類的貴族大小姐式不解風情的話語時,卷發的女孩兒卻隻是默默又有些笨拙地開始試圖自己整理他們那輛平板馬車上的床褥。
“......”
洛安少女心軟了。
她走上了前去,瑪格麗特愣了一會兒,她以為米拉是要發脾氣罵她之類的所以小肩膀慫了一下。但白發少女隻是手腳麻利地開始幫她整理,雖然一言不發,但表情比起之前已經柔和了許多。
“做事要有條理。”她這樣說著頭也不回地轉過身走到了賢者的身邊,開始弄起自己的帳篷來。
“......乾嘛。”注意到亨利的眼神,米拉瞪了他一眼,後者聳了聳肩,什麼都沒說。
“賢者先生真是個糟糕的大人。”洛安少女翻了個白眼,然後繼續忙著處理自己的帳篷。
他們選擇的露營地在石橋的一側,由馬車形成半圓形的包圍圈這已經是世界各地旅者們習慣成自然的事情了所以略過不提。而由於小溪的掩護,靠近石橋的這一段守衛人數可以減少一些,這也正是亨利他們駐紮的地方。餘下的莫羅他們那八名傭兵則是將營地紮在了來時的方向,那裡道路更加寬廣需要警戒的地方也更多,因此由人數更多的他們負責在情在理。
分開營地的舉措雖是安全方麵的考慮,但也令不少人都鬆一口氣。畢竟眼下他們最不需要的就是菲利波和莫羅兩人再湊到一塊兒,即便雙方在之後或許都後悔了自己的衝動,一天的時間也還是不夠他們去邁過這道坎的。
男人有時候就是這樣。
心理上已經明白了情況,理智能夠理清楚,但就是拉不下這個麵子。
“呼——”臨近小溪的好處是水源不需要有任何地擔心,挽起袖子跟褲管站在溪裡簡單地洗了一下臉和四肢,感覺整個人都神清氣爽了許多的米拉重新回歸到岸上。和她采取了相同行動的有許多人,拉曼人從一千年前帝國還不叫帕德羅西的時候就一直都有沐浴泡澡的日常習慣。和臟兮兮一周半個月才洗一次都覺得自己很愛衛生的西海岸人不同,即便是在這樣的旅行當中他們也會儘可能地注意清潔自己的身體。
溪水潺潺流動,在一係列的準備工作花了一個小時左右才完成以後,接近五點鐘的天空已經透出一股橘紅的顏色。
這像是隻有在畫家筆下才能出現的絕境。
又或者畫家傾儘全力,也隻是想要將這美景借由畫筆傳達給世人?
涼爽的風兒一陣陣地吹來,身後架起了火炭爐子的人們開始烤起肉乾和魚乾來,燒熱了的鹹肉滴下來的脂肪被接到了鐵盤上用來煎烙餅,隨著煙霧升騰而起香味也彌漫在周圍的空氣之中。
會選擇這片空地作為露營的顯然不止他們這一行人,地麵上的青草因為常年有人路過紮營一直都沒能長高。米拉坐在了地上,任由風吹拂著自己的臉頰。瑪格麗特也悄悄地跑了過來坐在了她的身邊,短短的青草觸碰撐在地上的手腕和手背肌膚,刺癢刺癢的感覺十分奇妙。
而伴隨著陣陣清風,身後進行晚餐準備的人們也逐漸地忙碌了起來。
天空耀眼的顏色越來越醒目,先是從橘紅色逐漸演變到帶著一絲絲的紫色。
拉曼人將這種氣候現象稱之為“霞”,米拉以前也曾經見過,但她還是不太懂這個詞到底有著怎樣的意境。
她隻是單純地覺得它很美。
和這幅光景十分地相稱罷了。
小溪,流水。
石橋,營地。
風兒輕輕地吹拂,火炭爐子上方青煙直升天空。
望著紅得發紫的遠方地平線,白發的洛安少女深深地吸了口氣,然後緩緩地吐了出來。
“明天。”
“會是個晴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