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離開了村莊的男孩阿列克謝,他茫然地繼續著與安德烈一家相遇之前的日子,信步走在雪原之上,遙遙千裡,日夜不休。
而米哈伊爾對洛伊絲表白的這個1914年的冬天,像是怪事齊聚的季節。
經過幾年辛苦跋涉,一路上,瘦小的阿列克謝在無人問津的地方憑著自己的動手能力,在城市喧囂中憑著彆人的同情,走過了大陸,來到了法國巴黎的街上。
他看起來還是個平平無奇的乞兒,若有人知道他用怎樣的時間,跨越了怎樣的距離,大概就不會這麼直率地從他身邊掠過。
男孩裹著舊鬥篷,光腳站在路邊,每到一個城市,聽著街道與人群的聲音,他都能很快掌握不同種語言的隻言片語,他站在教堂門口,聽著鐘聲,以他的豐富經驗,這裡有吃的。
隻要有東西吃,反正他不怕冷,他可以繼續他的旅途。為什麼要走下去?不記得了,好像也沒那麼重要。
教堂的門開了,一個穿著見習修女服飾的年輕女孩拿著掃把走出來,正要掃掃門口的雪,看到了先是直勾勾看著她手裡的掃把,後來略帶失望地移開視線的男孩。
這也太明顯了點。她偷笑,走過去看著執著站在門口的男孩,這個孩子要飯的方式有點笨拙,不會是耗得教堂不耐煩了才有吃的吧?
“孩子,你想要吃的,彆單單站在這,說出口來不更容易嗎?”
阿列克謝看她一眼,這個女孩很和善,一邊掃雪一邊和他聊天,還特意把他引到一塊石頭上,掃乾淨了讓他坐著。
沒有介意阿列克謝對她話語的無視,修女繼續自己的話,有幾分稚氣地說,“我叫瑪莎,是個見習修女,其實我家裡家境還可以,是我自己要當修女的。”
男孩覺得必須得回答了,“我一直是阿列克謝。”
這個說法有點怪怪的,而且這孩子還有個外國名,可能是對法國語言還不熟悉吧,瑪莎回過頭來,第一次這麼仔細地端詳這個孩子。
骨瘦如柴用在他身上,一點都不誇張,眼睛裡也灰暗無比,頭發似乎很久沒剪了,臟的看不出顏色,透著一點灰白,瑪莎暗想,迷途的羔羊是否就長成這樣呢……
阿列克謝則很安靜地看著她掃雪,期待她什麼時候放下掃把,拿出點吃的給他,如果是錢的話更好。
可瑪莎純真的心境裡,則一遍遍地回蕩著聖經裡的誡言,愛人,愛上帝,幫助迷途的同胞。
瑪莎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阿列克謝。”她收拾好門口,走過來蹲下,溫熱的手拉住了男孩,阿列克謝一驚,但看到瑪莎眼裡純粹無比的善意,也就竭力忍住了。
“你考慮一下留在大教堂,就當作我做的善事,至少在這兒能過得好一點吧。”
瑪莎的綠眼睛隨著她的話語,善意與多情賦予她不同於平日裡遲鈍的光彩,一下子照亮了她被凍的發紅的臉頰,少女含苞待放的美好,此刻都包含在她的一片溫情中了。
阿列克謝沒有遇到這樣的事,這一次瑪莎提出的暫留“收養”,在他遠久的記憶中,與農民安德烈一家的收留,似乎不大一樣。
瑪莎牽著阿列克謝的手。
“在法國,我可不慣讀你的俄文名呀。”
“哦,那你可以叫我男孩。”
“好吧,奇怪的男孩,你叫我姐姐就好,我還不是真正的修女呢,你還不能叫我……嗯,像院長那樣的‘嬤嬤’之類的……但上帝說,人人都是兄弟姐妹,我就可以是你的姐姐,好好照顧你。”
“好的,姐姐。”
不知道為什麼,喊著瑪莎“姐姐”的時候,男孩暫時感受不到以往靠近人群的排斥感,心裡莫名安定了幾分,一股怪異的熟悉感湧了上來。
是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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