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雲行收斂了嘴邊的苦笑,眼眸深沉:“茫茫大海,你可知我們飄到了何處?興許整座島上隻剩下你我兩個活人。你連泅水都不會,如何能走出這座荒島?”
容欺陷入了沉默,漆黑的眸中暗藏起所有情緒,片刻後,他抬起頭,目光直視顧雲行,嘴邊緩緩勾出一絲惡意的獰笑:“可你站得起來嗎?你的另一隻手……怎麼不動了?顧雲行,你受了那麼重的傷,難道還指望本座替你療傷嗎?”
顧雲行的臉色沉了下去。
他的運氣是不好,漂浮間,一陣激流將他衝到了礁石群,撞斷了一手一足。若非他假裝昏迷騙得這魔頭近身,怕是如何都製不住他了。
容欺戳穿顧雲行的傷情,見他色變,心裡方才暢快了些。
“我是不會泅水,但水性再好,也不可能遊出海。再說了,以你現在的身體,你遊得動嗎,顧門主?”
顧雲行見他言辭刻薄,微微皺眉道:“昨夜容右使緊緊抱著顧某,軟言求救。沒想到脫險後,就半句好話都不會講了。”
容欺:“你……”
顧雲行卻打斷了他的話:“但也彆忘了,如今容右使的另一隻手還被顧某攥在掌心。顧某是受了點傷,不若我做瘸子,你做斷手,在這荒島上做對‘手足兄弟’?”
容欺垂眼轉動半圈,眼中閃過不忿:“行,我替你療傷,但你得先放開我。”
顧雲行維持著姿勢,定定注視著他:“容右使說得動聽,可經過方才這一遭,我真怕一鬆手,右使大人便轉頭跑遠了。”他歎了口氣,頗為苦惱:“我可跑不動,也追不上。”
容欺咬牙:“那你想怎樣?”
顧雲行想了想,道:“這樣,我得抓牢了右使。”說著,便用完好的一隻手牽起容欺:“走吧。”
容欺:“……”
腕間命門被扣,他不懷疑隻要自己一有異動,這天極門門主就會立即發難。
顧雲行已坐起身,似乎在等他行動。
容欺臉色變化不定,似有不甘,然而命門被扣,隻能不情不願地站起身。
顧雲行道:“搭把手吧,容右使。”
容欺重重喘了幾口氣,勉力克製道:“我唯一一隻好使的手被你攥著,怎麼再給你搭把手?”
顧雲行道:“那就勞駕蹲下來,背背顧某吧。”
容欺瞪向他,眼神仿佛淬了毒,片刻後,他緩緩下蹲,恨聲道:“上來。”
顧雲行便挨了過去。
一切都發生在轉瞬之間——
容欺駭然出招,身體向後仰倒撞去,牢牢壓住顧雲行,同一時間兩腿旋動,朝著顧雲行的傷腿攻去!
然而顧雲行更快,他隻傷了一條腿,就在容欺後仰之時,便屈起完好的左膝頂住了容欺的膝窩。
“若是我多使上一份力,容右使可就跟我一樣,斷手斷足了。”顧雲行已經放開了容欺的手,轉而扣住了他的頸項,微微用力。
“唔!”容欺悶哼出聲。
顧雲行道:“荒島合作,本是雙方互利的決策,為何右使總是不願接受呢?”
容欺道:“放、放開!”
顧雲行的手繼續用力。從他的角度,能清楚地看到容欺的臉——那本應是一張俊秀無害的臉,卻因為扭曲的神色顯出幾分猙獰。
容欺感受到了殺意,這殺意淩厲而接近,無比清晰。
他的眼中終於流露出恐懼來:這一刻,他清楚地認知到自己不是顧雲行的對手。哪怕對方失去了一手一足,卻仍能輕而易舉地製住自己!
“彆殺我……”
容欺艱難出聲,脖間的力道還在不斷加大,喉間隱隱湧起腥甜之氣——顧雲行真的起了殺心!
“放了我……唔!”容欺伸出手,試圖拉開顧雲行,然而脖間的手仿佛不可撼動,任憑他怎麼掙紮,都不鬆半分,瀕死的恐懼令他微微顫抖,他開始哀求起來:“彆殺我……我,我答應你……替你療傷……不要殺我……”
顧雲行沒有出聲,也沒有收回力氣。
漸漸的,容欺停下了哀求,正當他以為自己必死無疑之時,脖間一鬆,顧雲行放開了他。
容欺翻身乾嘔了幾下,又吐出幾口血沫,喘了許久,最後躺倒在地。
顧雲行不發一言,陪著他躺在一旁。
過了一會兒,容欺呼吸平緩了下來,他又一次站起身,隻不過這次沉默地扶起顧雲行。兩人皆不再說話,各自蹣跚地朝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