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欺道:“夜間嚴寒,熄了火堆豈不是更冷了?”
顧雲行無奈:“這麼大的風,就算我不動手,這火也終究是會熄的。”
容欺斬釘截鐵道:“不行!”
顧雲行:“為何?”
容欺皺眉:“與你何乾?”
顧雲行頓了頓,提醒道:“沒有記錯的話,這火堆是顧某生起來的吧?”
容欺冷聲道:“你肚子裡的山雞還是本座捉來的。”
顧雲行:“……你過來,我便將剩下的雞腿奉上。”
“你當本座是三歲小孩嘛?”容欺不為所動:“我右手如今還疼著呢!”
顧雲行歎了口氣:原是想威懾一下這魔頭,沒想到過猶不及,反倒讓對方忌憚過頭了。
“呼——”
狂風刮過,火焰跳躍了幾下,終是抵不過天地間的強勁威勢,徹底歸於寂滅。
眼前驟然一黑,周圍一切都變得模糊不清。
容欺拔高了聲音:“顧雲行!”他心中緊張,但也知道不能在敵人麵前自亂陣腳,更不能將弱點暴露人前,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問:“你……你是用什麼辦法生的火?”
顧雲行不答,取過擱在石頭旁的木棍,借力站了起來。
容欺:“說話!”
顧雲行:“月黑風高,還是等天亮了再談吧。”
耳邊傳來遲緩的腳步聲,容欺仔細辨聽,發現是往外離開的方向,問道:“你要去哪?”
顧雲行:“此處連擋風的地方都沒有,自然是回船艙了。”
腳步聲響了一陣又停了下來。
顧雲行的聲音再次傳來:“既然容右使下定決心不願與顧某合作,顧某也不會強人所難。”
容欺捏緊了拳頭,沒有出言叫住對方,也沒有舉步跟上。
他不是未經風雨之人,輕易做不出露怯之態。隻不過,深陷黑暗之中,孤立無援的處境,總免不了會有些心慌。但過一會兒……隻需一會兒時間,他便能適應習慣……
所以,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腳步聲漸漸遠去,直到再也聽不見了,容欺略顯僵硬地伸出手,摸索著找到一棵大樹,倚靠上去。
太暗了。
什麼都看不清,隻能聽見耳邊呼嘯的風聲,感受一片刺骨的冷意。
一時間,他想到了離火宮,想到了《天元冊》,想到了鄒玉川交待給他的任務。他曾為此次東海之行想過很多結局,卻唯獨想不到他會被困在一座荒涼的孤島上,也許就此悄無聲息地消失於江湖。
他真的能在這個荒島上活下去嗎?
就算活下去了,又能找得到離開的辦法嗎?
——《天元冊》又該怎麼辦?
“你們三人,皆是我一手教導出來的好徒兒。無論是誰,都有繼承離火宮的資格。然而宮主之位隻有一個,這一次的任務,也隻會有一位贏家。記住,唯有離火宮的下任宮主,才有資格活下去。”
鄒玉川的話不隻一次在他腦中響起。
自出發之日起,他取得《天元冊》的決心就從未動搖過,然而世事並不皆在於人——天意弄人,成敗難違。
“昨夜便覺得右使行動忽然變得遲緩,現下愈發確定了。”顧雲行的聲音驟然從背後響起。
容欺猛地抬頭,循著聲源方向拍出一道掌風——顧雲行竟然沒走!難道他看出來了?!
枝葉發出劇烈的搖擺聲,這一掌,落空了。
對方的身影完全融於夜色之中,容欺戒備道:“你想做什麼?”
顧雲行反問他:“右使以為我要做什麼?”
容欺不說話。
顧雲行笑了笑:“走了幾步走不動了,顧某隻是想請容右使幫上一把。”
容欺聽懂了,咬牙道:“本座已把話說得夠清楚了。”
“都是些蠢話。顧某行事,注重互惠互利。”
黑暗中,一隻手忽然伸出。容欺來不及反應,冷不防就被人拽住了手腕。
“你!”這熟悉的、被人捉住手腕的經曆不久前剛體會過,容欺心中大駭,以為又要被扭斷——
顧雲行:“我們去船艙避風。”
容欺:“……”
借著幽深月光,顧雲行注視著近在咫尺的魔頭,發現對方的神情冷峻得可怕。而白日裡那雙時刻透著惡毒算計的眼睛,此時雖仍盛著惱火,卻渙散失焦。
——是真的看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