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蒼灝的確挺煩徐山山的,以往但凡相處,對方不是滿嘴胡言就是瘋瘋癲癲,如今退了婚,這精神狀態好似變得穩定了不少。
“拿來。”
衛蒼灝伸手。
她將藥瓶放在了他的手心,其間沒有任何肌膚觸碰。
然而在她縮回手時,卻被他一把握住手腕,隔著一層衣袖。
他卻沒有給自己上藥,而是垂下眼睫,將黃白的藥粉倒在她被捆綁過的手腕處,那裡一圈紅腫磨破了皮。
這一點傷於徐山山而言沒放在心上,但衛蒼灝卻注意到了。
隨即他又將藥瓶還給了她,並不受用她的東西。
衛蒼灝一與徐山山拉開距離,他的屬下便一道簇擁上來,有醫師為他療傷,有謀士出謀劃策,有彙報情況……
他對徐山山的態度很是淡漠,人多嘴雜,他甚至不與她多言一句。
她被排擠到人群的外圍,但意外的是,卻很快有人來安排她的住處,她被帶到船艙,一直走到最裡麵的一間房。
沒多久,有人送來了乾爽的衣裙與水食。
毛毛道:“山,那個邪師好像認出你了,我聽到他對那個八字胡須說,你身上有古怪,像是他要找的人。”
找的人?
觀他身上與尋常人不同的戾氣,他應該是那個吳機的同門了。
徐山山感覺到船啟動了,衛蒼灝雖“答應”了廖文昌不阻止對方行動,但卻還是跟隨著上去,他定然是有什麼打算。
“既然懷疑,想必很快就會來確認了。”
她開始褪下濕黏的囚服,換上一套女子裙衫,通體一係很黯淡的青綠色,麻棉布質地,雖然不柔軟,但卻很輕薄合身。
在這滿船都是男人的地方,突然出現這麼一件女子的衣物,倒也是稀奇。
這隻能說明……這艘船住過一名年輕女子。
她將濕發鬆散披於肩後,隨意撕了條白帶綁紮起來,額頭碎發彎曲蓬鬆,柔和了麵頰輪廓,整體清新隨性,慵懶淡然。
徐山山正在倒茶,剛送到嘴邊,唇邊便溢出一絲笑意:“來了。”
毛毛看向舷窗外:“他想殺了你。”
“他倒是想啊。”她笑道。
隻見舷窗外竟燃起了大火,火焰將一切都吞噬入腹內,房內濃煙滾滾,周邊的一切都灼熱無比。
這種程度的幻術,未免也太不真實了。
徐山山隨意一抬眸,手腕處的九紫鳳眼便流入一股乳白氣體進入她的體內,五指於虛空處一抓,一個由虛到實的身影就被扯了出來。
他一驚,當即要反擊。
他不懂武功,隻本能地抄起旁邊燭台底座就要砸向徐山山的腦袋。
卻被毛毛用尖利的爪子刨頭,他嘶嘶地痛呼,伸手揮打,但因為看不清毛毛的動作,打不著,隻能被撓破了頭皮、臉,原地暈頭轉向的。
徐山山與他都沒有發出聲音,引來船艙外守兵的注意。
一場啞打後,那名黑鬥篷男子顯然已經確定了徐山山正是他們要尋仇的人,便打算跳窗而逃,然而徐山山卻一揮手。
一股“火焰”直撲他臉麵。
他明知這一切都是假的,但卻還是心頭一緊,下意識地滾身避開,但下一秒,他瞳孔一窒,心中駭然地發現手臂處竟是一片紅腫灼燙。
它……竟是真的?!
不可能!
“你、你究竟是什麼人?”她的玄術竟堪比他們門中的大長老,不,大長老都做不到以假亂真!
徐山山對這一門邪師門派倒是挺感興趣的,以往正宗的玄術門派也挺多,但都出天師,這倒是來了一個自成一派的邪祟教派。
“你師門共有多少人?”她問。
鬥篷男子硬氣道:“我、我不會說的!”
他抱著傷臂,努力將自己縮成一團,此時他自是不敢再跳窗而逃,外麵一片火山火海,倘若疼痛傷口是真實,那麼他此去必死無疑。
“你會說的,因為……”她伸手托起他的臉,一雙漆黑眸子一下幽深無比,裡麵漩渦引人入勝,無法抽離。
鬥篷男子眼中的神智迷失了,呆若木偶,他張嘴回道:“我不知道有多少人,因為他們都有輔助任務,出門在外。”
聽到這話,徐山山若有所思:“你們門派的人,是不是分彆被派放到七王或者其它什麼大人物的身邊?”
“我不知道他們去了哪裡,我跟幾位師兄弟是被安排在了晉王身邊,助他成大事。”
成大事?
造反?
這吳機跟他大哥是謝氏那邊的人,謝氏要造化。
他與他的師兄弟們是晉王的人,晉王要造化。
也怪她殺陳王時太迅速,沒弄清楚他身後是否也有這些邪師一類的人在輔助,倘若真有的話,這說明還有人在背後推動著他們進行造反事業……
“你如何與你的師兄弟們聯絡?”
“指骨。”
他掏出自己的一截斷尾骨頭。
“那你現在就告訴他們,你找到了殺死吳機的人。”
“是。”
他立即照做,等完成任務後,鬥篷男子則呆呆傻傻地看著她。
砰——
一腳狠踹開了房門,衛蒼灝一揮長披,烈火壓製住令人窒息的狂暴氣流,他掩鼻衝入內,卻見房內一名散發女子正俯下身,與一名仰頸、跪著的男子對視。
甚至她的手還撫摸著其下頜。
這一幕怎麼看都不太尋常。
說曖昧,又有些綺麗詭異,就危險,但兩者神態安寧平靜,總之,大火濃霧中,不逃不叫,不哭不喊,著實不太對勁。
“徐山山——”
在衛蒼灝的視野內,船艙內起了大火,濃煙肆虐,聽到他的震喝,徐山山一撤手,男子便嘭——地倒在地上,兩眼空洞,無聲無息。
而她悠悠轉了過來……烈火中,她明媚生風,眉眼冶豔,熾熱翻騰,一身衣物似火蛇縈繞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