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在桃花村中醒來,她沒有哭過。
當身邊危險四伏,心裡隻有憤恨和不甘。
沒有眼淚。
觀塵不說話,隻安安靜靜地看著她哭。
等她哭夠了,哭累了,觀塵才指了指旁邊的帕子,“沒用過的,擦吧。”
關月拎起來,才發現帕子極大,“沒有手帕嗎?”
“沒有,”觀塵一邊看她擦眼淚一邊解釋道,“手帕太小,怕你不夠用。”
關月擦完眼淚,將帕子疊好放在旁邊,“您認出我了?”
觀塵點點頭。
“您怎麼一點都不驚訝?”關月問道,“莫非,您早知道會有這麼一天,所以才把我當半個俗門弟子?”
當年觀塵四處遊曆,碰上了年幼走四方的容辭枝。
當時容辭枝身上的錢袋子被小偷摸走了,沒錢吃飯,餓著肚子走在大街上。
觀塵見她可憐,分了半個白饅頭給她。
沒想到她吃完,就賴在他身邊不走了。
說反正她四處遊山玩水,觀塵也正好遊曆四方,她跟著他,免得被壞人惦記。
那時的容辭枝才十歲。
作為出家人,觀塵不想和人牽扯太多因果,於是幾次三番拒絕,夜半一個人悄悄離開。
沒想到容辭枝總能找到他。
十數次後,觀塵也覺得跟她興許是有緣,所以甩不掉,於是帶她在身邊,教她道理。
也允許她去做想做的事,隻要不傷天害理都行。
後來回京,才知道她是鎮國公容青之女。
即便都是遊曆,但等容辭枝長大十五歲後,兩人也並非時時在一處。
隻是常保持書信往來。
現下,觀塵看著這張臉,聽得關月的名字,恍然明白為何當初不管他去哪兒,容辭枝總能碰見他。
原來,十九年前,他就已經和她種下了羈絆。
見關月還在等著他的回答,於是搖頭,“我哪能預測未來,看得這麼準?當時也隻是覺得,你和你家人興許有災,所以我帶著你,四處行善,希望能化解這份災禍。”
但未曾想最後,居然是這樣的結果。
關月此刻心情也慢慢平複下來,“您也相信鎮國公府真的有通敵叛國嗎?”
問出這個問題,她有些緊張。
她怕自己信任的人會給出她不想要的答案。
“我信不信不重要,關鍵是你信不信。”
“我不信。”
觀塵:“那就去找答案。”
答案不存在於言論中,存在於行動裡。
關月看著他平靜的眼,突然有些泄氣,“您一直教我向善,可是我現在這雙手,已經沾了血了。”
在找答案的這條路上,隻會沾染更多的血。
觀塵笑道,“你錯了,若所殺之人為該殺之人,那也叫善。你的善良若是成為了揮向你自己的刀,那便不叫善。”
他的話讓關月陷入了沉默。
她本以為,他會讓他放下前塵事,專注今生,沒曾想,他是支持的。
“您真是這麼想的?”
觀塵點頭,“去吧。”
從竹林小院出來,關月隻覺得步子輕盈了不少。
即便眼眶還微微泛著紅,卻並不影響她欣賞沿途的秋意。
回到廂房,關月還沒來得說話,就見迎香火急火燎地趕了過來,“小姐,您可算回來了。”
“怎麼了?”關月倒了杯水喝,“什麼事給你急成這樣?”
“方才良妃娘娘派人來了,說要見小姐您。奴婢回應說您在午睡,需要稍微梳洗打扮一番,以免怠慢了娘娘。傳話那人已經走了,說是先去回稟,咱們是現在過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