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開始養殖淡水珠是從林琅意爺爺輩就開始做起來的,最初隻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到她父親林廖遠這一代手上已經有三個上市公司,長江中下遊成氣候的養殖地基本都有林家的參與。
不像程氏等其他更有頭臉的家族涉及多個行業,林琅意家裡祖祖輩輩都是乾這個的,專一行確實能精一行,但同時,把雞蛋都放在同一個籠子後抗風險能力也跟著下降。
養殖河蚌對於水體的肥瘦和餌料生物的豐欠要求非常高,較為理想的水體透明度以30厘米左右為宜,這就意味著,養殖塘的水質看起來總是不太清澈。
前幾年開始國家叫響綠水青山的口號,去年治水倒逼產業轉型升級,環保的指標要求越來越高,幾乎六成的養殖淡水珠基地都被迫關停整改,不少同行能斷尾求生的都跑了,林氏卻難以就這樣割肉離場。
更麻煩的是,因為爺爺去世前最後的願望是落葉歸根,歸的是奶奶的村,林廖遠決定以鄉賢的身份回到老家,把臨近幾個落後村聚集起來共同養殖淡水珠鄉村致富。
前期的投資都是林家出的,驟然遇上政策冰封期,饒是再厚的底子也受了重傷。
原本林氏的淡水珠基本不必麵向散客,商業訂單足夠林氏蒸蒸日上,這下一打擊,什麼直播,什麼開放遊客現場開蚌活動都排上日程了。
林琅意坐在直播間的設備前,花枝招展地充當成品珍珠首飾的模特。
賣散珠D和賣成品是完全兩個價格,一個走量,一個期許能出個爆款,相比較而言,當前總銷售額成績更好的還是散珠。
所以林琅意出現在直播間裡當成品首飾架子的場次並不算多。
她聽話地叫抬手就抬手,叫轉身就轉身,心裡盤算著兩周前新簽約的主播馬上要入職了,估計自己今晚也是最後一場了。
想著自己終於能解放了,林琅意麵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欣喜的微笑,就連直播間裡突然冒出來的兩個來挑事的D都可以平心靜氣地對待。
剛才都菁在下麵就打過預防針了,說今晚一直有幾個不清楚是同行還是來網上找存在感的**絲男,反複在彈幕裡刷屏問林氏大小姐去哪裡了為什麼不出來直播,被封了就立刻換號繼續刷。
林琅意一上線,那幾個號就開始不懷好意地問彆的直播間裡主播會叫哥哥,會比心,會跳舞,怎麼到這裡就是個啞巴新娘,把其他正常詢問款式和價格的評論都刷了下去。
林琅意摘掉脖子上的11號款,眼尖地捕捉到被刷屏刷下去之前要求看7號款的評論,一邊戴,一邊回應:“您可以去跳舞直播間刷禮物支持。”
話音落下,兩個號還真開始刷禮物了,一筆接著一筆,鐵粉值立刻往上竄。
出乎意料,林琅意這下也摸不著頭腦了。
粗略數了下,不到十分鐘各刷了一萬二,她的直播間廟小,粉絲數也不多,沒見過這種仗勢,這是下了血本啊。
她等了好一會兒,等到對麵刷禮物的頻率越來越慢,直到最後對麵開始暴躁問候,她才意猶未儘又勉為其難地點了下頭。
“不太會,不太懂,但可以試試。”
懷著對金錢格外尊重的心情,林琅意切了首最近全網黑紅爆火的擦邊小黃歌,抬手剛比出第一個托下巴的動作,直播間立刻黑屏。
彈幕還在發,她跟著假模假樣地發了兩條:
【主播】:啊抱歉,忘了這首歌平台掃黃打非禁了,播不了。
【主播】:沒想到超管來的這麼快TT。
【主播】:再也不敢了QAQ
放下手機,林琅意神色淡定地衝傻了眼的都菁比了個ok的手勢,口吻誠懇:“五秒前奏,拿走四萬美美下播。”
都菁小聲:“可是直播間會封24小時。”
林琅意:“今天你們不是加班了?明天補休。”
直播間裡立刻一派喜氣洋洋。
林琅意抿著笑低頭往後頸摸索著,剛摸到鏈扣時動作卻一頓,似有所感地抬頭望去。
林廖遠帶著一群人正站在透明玻璃外,一邊往裡麵指著,一邊激昂地介紹著什麼。
而人群中間站著一個挺拔頎長的男人,世家寶植鑽的黑色暗紋西裝被他漫不經心地挽在臂彎處,寬溫莎領的白襯衫被他穿得禁欲矜貴,上麵還打著一根光澤度極佳的絲緞領帶,在一眾應酬完後難免有些浮皮潦草的男人堆裡顯得氣質斐然。
自下而上的視線最後才打量到男人臉上,林琅意看清來人,後頸處的鏈扣在不知不覺中解開,“呼啦”一下整根珍珠項鏈便墜墜地落在腿上。
她頓了頓,緩緩起身坐直,拾起項鏈放在桌子上,再次大大方方地打量男人的麵容。
非常昳麗漂亮的一張臉,皮、骨、形的絕佳融合,西裝革履的規整服飾中和了幾乎堪稱不近人情的英俊容貌的衝擊力,卻在某些方麵擴大了絕對的距離感。
直播間的光線比房間外亮上許多,他站在暗處迎著光,偏白的膚色能隱隱透出一股通透感,他的眉宇間有些冷淡,漆黑的眼在觀察人時有一種被藤蔓緩緩束縛後細小的刺紮入血管的感覺。
林琅意敢保證,第一眼對上時,他一定在居高臨下地打量她,是那種鑽到發膚皮囊底下的審判、琢磨、揣測的目光。
可是下一秒,他忽然收斂了視線裡尖銳的探究感,微微衝她笑起來,眸光柔和得任誰看到都會認為是一位風度優雅的紳士。
林廖遠隔著直播間的玻璃門衝她招招手,示意她出來見人。
林琅意把東西遞給其他人,起身出門,林廖遠已然興致衝衝地介紹道:“珠珠,今天應元集團公子來我們這裡參觀交流。”
林琅意抬眸看向男人。
她一直認為世家和富二代是有區彆的,低調、規矩、教養、素質、眼界,讓他們總帶著與生俱來的無利益衝突下的俯視性禮貌,以及符合世家經學的大隱隱於市的為人處事。
就像她能知道很多豪門富商的一些軼事,但卻對應元集團背後的人一無所知。
比如眼前的人。
那男人伸手過來:“原楚聿。”
他隻堪堪碰了下林琅意的半隻手掌,虛握了下她的手指就鬆開。
林琅意注意到他右手手指上包了兩個創口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