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雀樓頂層的青龍間,一桌豐盛的佳肴早已配齊,酒是宮廷中的瓊漿玉液,餐具是王侯賞賜的玲瓏玉筷。就連桌椅也換成了大師雕刻的黃花梨官帽椅……
沒辦法來人權力太大,老板白雪鬆都不得不笑臉相迎,親自作陪。
至於他的近身護衛張賢,自覺乖乖離他十萬八千裡,杵在一堆錦衣衛身後,不許佩劍,但錦衣衛卻通通腰掛長刀。
紀綱並未坐首席,而是將那首席空出來等著客人。
林川一露麵,紀綱立刻站起身來,三步並作兩步迅速上前迎接道,“方大人,可算把您盼來啦!哈哈哈!”
林川仔細打量著大明錦衣衛的權力巔峰,紀綱看上去並非凶神惡煞,反倒有張人畜無害的小圓臉,體型說胖不胖,說瘦不瘦,是那種丟到人堆裡很容易消失的普通路人。
“紀綱,紀大人?”林川有些詫異。
“正是在下,幸會幸會啊!”紀綱不停拱拳作揖,和藹可親的仿佛鄰家小胖。
“紀大人貴為錦衣衛指揮使,遠道而來順天府,作為本地官員,這頓該我請才對。”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見紀綱這副模樣,林川也是客套了起來。
“彆彆彆!這頓可是我欠方大人的。白掌櫃,記得賬隻能跟我收哦,你要是敢接方大人的錢財,我可不饒你。”紀綱回頭叮囑,像是在開玩笑,但白雪鬆已經汗流浹背地鞠躬,表示記下了。
寒暄後,紀綱邀請林川入座,而隨行的蕭何連上桌子吃飯的資格都沒有,畢恭畢敬站在了一旁站崗。
他已經算運氣好的,就在桌子旁的泉興校尉陸千秋,甚至都不能站崗,而是跪在了地上,低著頭默不作聲。
林川一來就發現了陸千秋,但畢竟這是彆人的部下,他也不好多插嘴。
“紀大人,我這次前去肅州衛,和你的手下多有摩擦,還望見諒。”坐定,林川先一步舉杯,“先自罰三杯!”
就在林川要一飲而儘時,卻被紀綱一把按住了手腕。
好快!林川一驚。
看上去平平無奇的紀綱,卻用單手壓住了林川的雙手。
林川已經用儘全力要往嘴邊送,可卻仍舊無法撼動紀綱單手分毫。
高手!林川和張賢幾乎同時在腦海裡閃過了這個詞語。
“方大人,你說這話就是折煞在下了。這群欠管教的家夥,竟然敢為難方大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還好他們都死於非命,不然我非殺幾個給方大人賠罪才是。最後剩下的這個您看不看得慣?要不我也殺了給你助個興?”
紀綱一副性情中人的模樣,說著就站起身,立在陸千秋麵前,運勁高舉一掌。
陸千秋已經閉上了眼睛,深知領導這一掌的功力,腦袋瓜子不像西瓜般炸裂,就算他不缺鈣了。
眼見紀綱一掌落下,林川也是閃身抬手,用一手頂住了紀綱的手腕,將那殺招化解在了半空中。
“紀大人,我們是來喝酒的,彆弄得到處都是血,飯還怎麼吃呢?”林川用上了十二分力道,才勉強擋住了紀綱。
“方大人教訓的是,還不謝謝方大人,你的狗腦袋就再留一陣子吧!哈哈哈!”紀綱放肆笑著。
“謝過方大人。”陸千秋由衷抱拳行禮。
林川微微點頭,重新回到了座位之上,一來二去他算是明白,為什麼紀綱可以成為,讓大明文武百官聞風喪膽的存在。
這家夥不僅身手了得,殺與不殺全在一念之間,難以捉摸。
“來來來,方大人,這杯酒我敬你,我喝您不喝,謝謝你幫我妹妹報仇雪恨。如不是你出手,我現在估計還要被那該死的玉百城蒙在鼓裡。摟著這人麵獸心的家夥,哭著我妹妹之死。”紀綱說罷,舉杯一飲而儘。
“玉百城喪儘天良,殺你妹兒殺我兄長,還勾結外邦發動叛亂。我也是被憤怒衝昏了頭腦,要是能留回來殺,豈不更大快人心。”林川隻用片語,便將整件事情又複述了一遍。
“理解理解,要是我在當場,也肯定壓不住火。再敬方大人一杯,我喝,您依舊不喝,我二敬方大人精忠報國,在手上區區數兵的情況下,也敢與反賊正麵廝殺,力挽狂瀾,堪稱當代戰神!”紀綱又是一飲而儘。
“紀大人言重了,身為大明將士,此乃我等分內事,當時也沒想那麼多,殺就完了。隻能說明那群蠻夷就是草台班子,一打就潰。”林川一言帶過慘烈的大戰。
“草台班子?陸千秋你這孫子,聽我方大人說的嗎?給你一百多南鎮撫司精銳,卻被草台班子殺得隻剩下你一個回來,你還有臉嗎?
甚至連派出城去的把總副官,都被截殺在了半道,又丟了30多弟兄的性命。你說你該不該死?”紀綱又是氣得咒罵起陸千秋來,但那話中話就是說給林川聽的。
我不知道,關我屁事,不是我乾的。林川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動筷子吃起菜來。
“卑職該死,願受大人責罰。”陸千秋謙卑道。
“算了算了,看在剛才方大人替你求情的份上,死罪免了,自動減俸祿半年,以儆效尤。”紀綱擺了擺手,終於讓陸千秋站了起來。
陸千秋已經跪了整整一下午,站起來這一下,差點又跪了下去,還是蕭何扶了一把,才退到了一旁倚著立柱站直。
“紀大人,第三杯我敬你,我喝您不喝。”林川學著紀綱的模樣端杯道。
“噢?方大人有何說法?”紀綱頗感興趣。
“謝紀大人寬宏大量,看破不說破。在朝為官,本就如履薄冰,幸得紀大人深明大義,我等才有口飯吃。”林川一口乾了,也是把紀綱給架到了天上,日後可不能再以肅州衛之事來找茬了。
“論寬宏大量,我該感謝方大人才對,當年吾皇下令誅殺你十族,你有一半的親人都是我親自動的手,這樣你都能和我一起喝酒……你怕不是假冒的吧?”
紀綱一句話,身旁眾多錦衣衛立刻臉色大變,除蕭何和陸千秋外,其他人等的手紛紛握緊了刀鞘,隨時準備發動。
“紀大人你說是,就是了。對啊,我不是方淵。”林川竟然大方承認,一旁陪酒的白雪鬆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那你是誰?”紀綱臉上的笑容頓時消失了。
林川嗬嗬一笑,不假思索回道,“我是你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