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要當獨相,總覽大權,小心給你挖墳玩秋後算賬。
王布犁歎了口氣道:“可惜天下並無諸葛丞相了,這種事太子哥還是莫要強求,遇不到才是正常的。”
“你王布犁有本事,又是咱的妹婿,難道也成不了?”
麵對朱標的詢問,王布犁臉上儘是詫異之色,指著自己的臉:“我?”
他現在的處境不過是背了二十幾年房貸,期望著到了日子之後,能夠大富大貴的生活的小老百姓。
現在朱標竟然如此天真的問他能不能成為諸葛亮?
王布犁都被問笑了。
在大明這個時代,不搞破壞,整點樂子就已經很難得了。
你還想讓我給你零零七般的嘔心瀝血的打工,直到累死?
期間興許還能出現什麼大的變動,也就血本無歸了。
怎麼就那麼天真呢!
“彆逗了,我王布犁何德何能才能與諸葛丞相相提並論啊!”
王布犁站起身來語氣十分堅定的道:
“不過是在些許事情上有些見解,懂得思考,若是把我拴在丞相的那個位置上,沒日沒夜都被各地的奏章所纏繞,誰還有空去思考啊?
太子哥,我勸你彆做夢,找什麼諸葛亮似的臣子,等你登基為帝,手底下有能臣乾吏就已經十分的強盛了,你還想尋找千古名臣在你治下,我做夢都不敢做這樣的。”
朱標訕笑個不停。
王布犁的話不好聽,但也在理。
人人都想要諸葛亮,可真當了君主,又有幾人能促成諸葛亮這般人物的。
“行了,我們還是討論一下告禦狀的事情吧。”
王布犁走了幾圈又撤回來:“通過詢問,遲孫氏來我江寧縣縣衙是因為有人指點,要是要預防有人出現待告禦狀,這些人會主動摻和進這種事情來,想法子搞銀子。”
“啊?”
朱標瞪著眼睛,不知所措:“這也能搞錢?”
“官字兩張口,依靠衙門搞錢的法子多了去了的,而且隻會推陳出新,不斷的更新迭代,有些玩法我都不清楚。”
王布犁甩了甩自己的衣袖:“太子哥還是不要過於了解了,免得道心不穩,平白沒了自己心中的那份寬厚,這才是你父皇最不希望見到的。”
朱標看著王布犁,發現他雖然比自己年歲小,可看事情的角度就比尋常人強上許多。
而且也是他爹的意思,什麼難事爹都給你辦嘍,罵名爹也給你擔著。
將來你隻需要好好接過咱老朱家的大明,當個合格的守成之君就是極好的。
看來這衙門的基層,當真是能曆練人呐。
蠢人在這裡是活不下去的。
因為王布犁的緣故,其實朱元璋父子兩個,在得知他的秘密之後,就已經派人去查他之前的所作所為。
可以說,王布犁進了縣衙之後,除了以力服人的手段,也沒少背地裡使壞,暗中吐絲結網,才能以後輩之身抓住機會當上了刑房典吏。
用不著那些年歲大的書吏給他使絆子,他當上典吏之後直接找機會把刑房裡的老人都給踢出去。
收了幾個新人,把架子搭起來做事,並且還頗得知縣吳衛的撐腰,引為心腹。
從臨時工轉變為正式工,再到坐穩刑房典吏的位置,王布犁可沒少動心思。
這些事,朱標都知道。
所以現在王布犁說的這些話,他也相信的。
“那些代為告狀的中介,會更懂的鬨事,大鬨大解決,小鬨小解決,不鬨不解決的習慣就會越來越頻繁。
到最終大明律就會成了誰鬨誰有理,吃虧的總歸是那些守規矩之人,長此以往下去,誰人能不鬨啊?”
朱標深呼一口氣,對於這種事想想就頗為頭疼。
後世子孫當了皇帝更加不抗事,那豈不是這種事會越發的頻繁。
到時候誰還遵循大明律啊?
“此事我會向父皇好好說一說的。”
“嗯。”王布犁又把他寫的一份資料遞給朱標:
“我這兩日閒著的時候也去查了刑部的卷宗,通過歸納,大抵是兩浙、江西的百姓極為好訴訟,他們是入京控狀告和舉報他人的主要地區。
而且他們還會裹挾被告一同來京,造成的結果就是京師的監獄裡塞滿了囚犯,甚至許多人沒有得到及時審理,而死在了監牢當中,那些得到審理的之人,也有許多無辜之人受到牽連。
當然了還有一種可能,就是這兩處地方距離京師比較近,來的時間成本和路費相比其他地方要少上許多,而且這些地方因為爭霸的緣故,是長期受到陛下的重視的。”
王布犁不知道老朱得了天下之後,為何還高度敏感,生怕有人打著陳友諒張士誠的名義造他的反。
朱標看完王布犁的統計,輕微點頭,這兩處地點確實是他爹重點關注的地區,畢竟以前不是自己的地盤,而是敵人的地盤。
“你這個統計法子倒是挺不錯。”
“簡單的歸納數據罷了。”
王布犁也知道向大西北等地區來告禦狀實在是沒什麼可行性。
這年月,一個人光是趕路,就能遇到許多麻煩。
連江南地區虎災還十分尋常呢。
隔壁縣有一個壯士,半月之內乾掉了為禍的七隻老虎,被譽為打虎英雄。
此人是要上縣誌的,而且還得大書特書一筆,寫家譜都得單開一頁。
這種打虎英雄在百姓眼裡的武力著實是不低。
尋常人乾掉一頭猛虎,就已經是極為難得了,一下乾掉七隻,大名都傳遍整個京師了。
甚至朱元璋都得下令嘉獎一二。
“除了這件事之外,還有那遲孫氏主動勾搭府衙吏員為她大開方便之門的事情,除了色,更多的是財。”
王布犁扇著蒲扇漫不經心的道:“不少人會與人有怨,便到各級衙門去告狀,並且買通衙門書吏以及吏員準了狀子,迫使被告之家四處應付官司。
那些衙役以及吏員也會趁機敲詐不懂律法的被告,無論有理沒理,年之內,讓你不得安生,這家也就散了,還會傾家蕩產,倒欠一筆錢。
大明律對於誣告者雖有反坐的律法,但是如果原告是老弱婦孺,赤貧之人,大多是以無知愚弱為由,不予處罰或者從輕處罰。
這些來上告之人,多是婦女、老人充當原告,避免朝廷的處罰。
如果不是遲孫氏這件案子被錢尚書著重審查,興許就能讓他們得逞了。
再加上地方官還沒處理,就得知去了上級衙門去告,那就如同提線木偶一般。
開堂審理的時候,他們根本就不到案,知縣等人對於這案子還怎麼審?
如此一來,地方的正常司法程序遭到嚴重的破壞。
官府和百姓的司法成本大幅度提高,遲孫氏的案子就是明證。
本來在縣衙就能解決,可是那婦人鬨了這麼久,又上京控告了,想要一級壓一級給她解決。
大明這麼多官員都被她一個撒潑打滾的婦人給利用了,當真是諷刺的很。”
朱標隻是靜靜的聽著,他算是聽出來了,王布犁對於誣告沒什麼懲罰這件事是十分的反感的。
“既然如此,那誣告反坐必須要用重典了。”
朱標站起身來溜達了一會:“妹夫,你覺得如何?”
“既然貪官除了被抄家還要連累他的家眷,那誣告不成遭到反坐自然也要嚴厲些,儘量避免有人誣告,也很正常啊。”
王布犁揮舞著蒲扇笑道:“如今大明律還是不夠全麵,隻能發現問題之後,時不時的進行修訂,爭取做到與時俱進,方能成為一部好律法。”
“好好好。”
朱標連連拍手:“今日聽你一言,使我醍醐灌頂,以前總覺得等我當皇帝之後,要如何處理處理,定然不會像我爹一樣把人都宰了,而是要給他們機會。
可現在聽來,那些無賴之輩是專門鑽律法的空子給自己謀取好處。
若是我大明不能把律法貫徹下去,到時候就是不遵守律法之人大富大貴,加官進爵。
反倒是守律法之人,受到極大的侵害。
縱然是才高八鬥,可他不同那些貪官汙吏同流合汙,也不得寸進,蹉跎歲月,興許還會倒退。
萬一這種堅守底線之人,都要投身到那些貪官汙吏的行列之中,與他們為伍,我都不知道大明會走到何種地步。”
“往壞了想,就跟以前的朝代一個樣,黑暗到百姓全都站起來推翻大明唄。”
王布犁兩手一攤笑道:“曆史規律大抵如此,哪有什麼萬世王朝。”
對於王布犁說的如此直接,朱標其實內心還是有些無法接受的。
儘管他也清楚最終大明在幾代皇帝的胡亂治理下,最終走向滅亡。
但現在大明剛開國還不足十年,定然有許多地方可以去改變。
更何況他年輕,將來當了皇帝之後,更能夠大展宏圖,何必那麼悲觀呢!
相比於他爹的時不待我的使命感,朱標還是不急不緩,認為自己有大把的時間可以帶領大明走向強盛的未來。
“我說不過,你說的這些話我回去得好好消化一二。”
朱標把王布犁寫的奏章全都撿起來,拿在手裡就此告彆。
王布犁目送朱標出了大廳,便不再多說什麼。
他把田留根叫來:“還有沒有人向你打聽?”
“駙馬爺,自從牢裡的牙人們得知你把大明勳貴的麵子都給踩在地上,這幫狗東西便全都認命了,開始往外吐錢,不敢紮刺了。”
田留根臉上帶著喜色,從懷裡掏出一份賬本,放在桌子上:
“這是幾日來牢獄裡的收成,請駙馬爺過目。”
王布犁倒是沒著急看,隻是頷首:
“乾得不錯,叫兄弟們在合理合法的範圍內叫他們往外多吐點錢財來,反正他們都坑彆人獲利,月底了我給兄弟們發賞賜。”
牢頭田留根聽到這話大喜,連忙回去告訴兄弟們好好乾,駙馬爺終於發話了!
朱標急匆匆的返回皇宮,他有許多治國之言想要同他爹進行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