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駙馬爺,要去巡街嘛?”
捕頭鐘牛進來詢問,最近兄弟們乾勁很衝。
誰要是敢隨意在街上鬨事,直接抓進大牢,又是一項進項。
所以那些想要搞事的人可都掂量掂量犯罪成本。
就算你沒錢那也沒關係,直接讓伱在牢裡乾活出賣勞動力賺錢,隻不過這錢也不給你這個犯人。
“昨天去宮裡吃酒,累了,今天不想動,好不容易盼來個假期,結果還沒歇著。”
王布犁擺擺手表示今天不想出去晃蕩。
“行,駙馬爺好好歇著。”
鐘牛卻是滿滿的羨慕,他也願意去皇宮受這累,奈何自己早就娶妻成親了,沒有機會了。
“那我帶兄弟們去街上巡邏。”
“嗯。”
王布犁應了一聲繼續在本子上寫寫畫畫。
既然老朱喜歡勤奮乾活的人,那打造人設這個形象,王布犁可是手到擒來的很。
放眼整個大明,誰有我會摸魚?
縣衙一幫人便喜氣洋洋的出去巡邏了,咱得維護江寧縣的治安,免得有地痞來欺辱百姓。
王布犁放下手中的筆,背著手站在廳外,瞧著葉子一點點變黃。
朱元璋神情飽滿,昨天睡的太早以至於身體還有些不習慣。
今天那些監生們也該回來向戶部分彆上書了。
朱元璋叫人全都拿來親自看,有幾個倒是說災情不嚴重的,剩下的全都是災情嚴重。
可這麼長時間,都沒有見到災民進京來領取俸祿。
朱元璋直接把戶部尚書叫來了,大抵原因是各戶所申報災情的,人各有田不多,皆非無田之戶。
係是有產之家,不敢受賑。
朱元璋從內心便不相信他們的說辭。
他認為地方上的部門不肯率災民入京接受賑濟,定是心裡有鬼。
畢竟朝廷賑災,朱元璋是不願意假借他人之手的,就是想要地方官員帶來
這個“鬼”就是謊報災情!
糧長們用銀錢買通了派去基層查探災情的監生,但是他們沒辦法按照十分之災的謊言去湊齊足夠多的災民,也無法強迫未受災的百姓冒充災民進京。
因為被強迫者到了京城,就會舉報他們。
這麼多人,難免會有膽子小的,不願意冒險。
這些奸頑之徒隻好找理由拒絕率百姓前往京城領賑濟糧。
最終的受害者是那些真正的災民。
他們來不了京城,領不到賑濟糧。
朱元璋已經理清楚了這其中的邏輯。
更何況他早年也當過“災民”,所以才親自製定了賑災標準:有產之家不賑,無產之家佃戶人等領赴京來。
出台這個標準的目的,顯然是為了將錢糧儘可能用在最需要救濟的百姓身上。
朱元璋出自底層,很清楚地方官吏在賑災活動中會玩“以熟作荒,以荒作熟,以多作少,以少作多”的把戲。
最重要的是他時時刻刻對手底下的臣子,都抱有極大的不信任感。
沒關係沒錢的普通老實人,遭災十畝,地方官吏可能隻給寫五畝。
有關係有錢的權貴富豪,遭災五畝,地方官吏可以給他們寫十畝。
朱元璋下令隻賑濟佃戶,且要求地方官吏將佃戶送至京城受賑,便是要消滅這類舞弊的空間。
當地方官吏以告災百姓多少都有一點田產為由,遲遲不送災民入京時,朱元璋的第一反應,便是自己的計策起了效果。
老朱的計策用意是真滴好,但實際操作性卻很差。
農戶向大明朝廷報災,是希望官府能減免田賦並施加救濟。
但是向朝廷繳納田賦是田主的義務,災情來了,田主便會有動力去向官府報災。
佃戶的情況卻不同,他們沒有向朝廷繳納田賦的義務,隻有向田主繳納私租的義務。
災情來了,佃戶的第一反應,是跑去向田主懇求減免私租,而不是跑去向官府報災。
以助於現在賑災的情況,全都停擺了。
朱元璋也清楚到了收網的時候,便吩咐宦官把他的小箱子拿出來,掏出裡麵的名單,又把監生的名字給填上,喚來毛驤,叫他按照名單抓人。
於是剛剛回到國子監的一些監生們,還沒來得及炫耀一陣,好些個人全都被抓起來了。
“為什麼要抓人?”
倒是一向以嚴苛著稱的曹國公李文忠出麵製止。
檢校頗為客氣的拱手:“回曹國公的話,這是陛下親自吩咐,按照名單抓人,他們在地方上做了什麼事,自己個心裡也清楚。”
作為校長的李文忠聽到檢校的回答,便回頭看向那幾個哭喊的學子,見他們縮著脖子也有躲閃之意,便揮了揮手不再阻攔。
本來他以為陛下是挑選一些人去提前曆練一二,結果曆練回來,效果不是很好。
“到底發生何事了?”
李醒連忙擺出自己是韓國公三子的身份。
檢校到沒有不給麵子,隻是說了受賄兩個字,其餘便不再多說了。
這種事又不是什麼秘密。
於是沒被抓的學子便遭到了追問,那些糧長的手段無外乎酒色錢,以及說什麼朝中有人,將來能提攜你。
有人是膽子小不敢接著。
有人是現場滿嘴答應,回到京師就如實報告。
有人則是具體分析,咱將來都是要去北邊曆練的,將來就算升職也是在北邊,你朝中有人好做官,關我屁事。
誰不知道陛下最恨貪汙之人,還想拉我下水。
老子到時候寄給你們往嚴重了寫。
這些想要占官府便宜的糧長們,大抵是沒有膽子玩火燒欽差,製造意外死亡的事件的。
說句實在的,在國子監學習的人,大部分都沒有見過多少錢。
這裡麵的勳貴子弟始終是少數人。
所以第一次就沒忍住心中的貪念,著實是葬送了自己的前途。
檢校很快就把國子監的學子按照名單送到了江寧縣監獄,畢竟這裡獲得的銀錢也有陛下的一份。
王布犁被田留根請去交接的時候,還是有些發懵。
老朱怎麼把國子監的學生都送來了?
這件事是交給刑部尚書錢唐主抓,天子就是想要殺一部分人的。
“駙馬爺,情況就是這樣。”
檢校給王布犁彙報完了工作,請他在交接名單上簽字。
待到檢校這幫人走了之後,田留根等人明顯鬆了口氣。
這幫人煞氣太重了,真不是吹的。
“駙馬爺,老規矩?”
“嗯,該怎麼收拾就怎麼收拾,他們本來都沒幾個錢,卻都栽在幾個錢上。”
王布犁慨歎一聲,不知道要說些什麼。
老朱搞的這些預備役官員,大抵也是不合格的。
至於教導什麼忠於君父那套理論,大家都是嘴上說說,誰真他媽的往心裡去啊?
偏偏老朱就覺得這種手段有用。
可能在他的思路當中,百姓都變成了泥捏的了。
他這個皇帝想怎麼捏,百姓就得變成什麼樣的形狀,不允許有一絲一毫的改變,否則如何能使得老朱家千秋萬代呢!
“主簿,救我啊,我是被豬油蒙了心,沒架住他們的酒色上了當,才答應的。”
有學子大聲嚷嚷,畢竟他們這些人可都是經過王布犁麵試錄取的,稱得上是座師。
“老師,救我。”
“我記得外派的人也不止這些人吧,為什麼剩下的人陛下都沒有抓呢?”
“就你們冤呐?”
“他們定然是抵禦住了誘惑,我要是搭救你們,豈不是讓這些堅守本心的學子寒了心?”
王布犁擺擺手,這種事他就管不了。
更何況老子當時錄取的人多了,早就忘了你們誰是誰。
田留根等人也不留什麼麵子,直接給踹進大牢當中,不知道陛下最恨官吏貪汙的?
他們這些人以前搞錢都是鳥悄的,不敢多要。
縣衙外麵掛的人皮可不是擺設,對於縣衙大多數人都有著極大的震懾力。
這群雛兒以為去了外地,天子就不知道了?
他們剛把奏報遞上去沒多久,大部分外派的學子就被抓了。
簡直是異想天開。
監獄裡一片哭嚎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