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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樓前台的燈與電視聲一同熄滅,踩著僅供兩人同行的狹窄樓梯來到二樓,在身後橋本愛持續不斷的“騷擾”中打開門禁,將對方背到了床上。
還好最終找到了一間旅館投宿,不然背著醉酒的橋本愛在街上亂晃,那他今晚的住處應該不是街頭而是警察局了。隻是….立木瀧歎了口氣。
“隻有一間房了嗎?”
“一間房還不好嗎?”田口打了個哈欠,打量著眼前的一男一女。雖說女生臉上仍留有些醉酒的痕跡,但以他經營旅館二十多年的經驗來看,現在也清醒得差不多了。
“我們…我們不是那種關係。那個…就沒有多餘的空房了嗎?哪怕不是房間,能休息就行。”
眼前的男人仍在猶豫,身邊的女生臉上掠過一絲失落。
“我這真隻有一間空房,不住的話,你們就去其他家問問看吧。”田口悄悄扣下了休息室的鑰匙,將房間的入住申請表遞給對方。
不是那種關係?不是那種關係會兩個人都毫無準備的跑到一個陌生的城市?年輕人嘛,我都明白的。正好今天剛看了《東京愛情故事》,沒成想讓我遇到了《小樽愛情故事》。
就讓我幫你們一把吧。
不管心裡怎麼想,田口麵上仍是一臉嚴肅,接著看了眼掛在左邊的時鐘,好心地補充道:“現在這個時間,如果沒有提前預約的話,附近很難有空房的。”
“這樣啊,好吧。不過能麻煩您多準備一床被褥嗎?”
走出房間,重新回歸於星空之下,借著夜空遊蕩的風好好清醒一番後,才終於有空回顧一下今天到底發生了什麼。
被莫名其妙的被約出來吃了一頓烤肉。
然後又莫名其妙的一起來到了小樽。
今天的一切行為都仿佛失去了理性的判斷,等回過神來,卻已經發展到了現在。
此刻,今天的誘因——橋本愛就躺在自己身後的房間裡,更為關鍵的是,今晚自己還要與她睡在同一間房。
而當這個意識清晰地刻在腦海後,大腦裡的所有認知都被附加了一層極富青春感的濾鏡。連明晃晃的水晶吊燈看起來都有些光線柔和。
被硬生生的扭轉視線,修長的雙腿一半被長襪包裹,一半被裙角掩蓋。倘若向左側偏移一點身位,亦或者房間裡的燈光再明亮些,或許能看見在裙擺折疊的陰影下,讓人臉紅心跳的顏色。
橋本愛是個難得一見的美人,立木瀧從沒有過如此清楚的認知。川端康成曾借秀男的口表述千重子是個比彌勒佛還要漂亮的女孩,那此刻躺著的橋本愛大抵便如觀音一般,念及至此,從此不敢見觀音。
【我在想些什麼?】
將飄至小腹的目光收回,立木瀧手掌重重的擊打在額頭,留下一個鮮紅的掌印後,也將那些不切實際的玫瑰色幻想一並拍出腦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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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覺吧,已經累了。
即使努力放鬆,也舒緩不了四肢的緊繃。橋本愛躺在床上,緊閉著雙眼。
從未有過的緊張感在自己的身體裡大張旗鼓,其實出了洋食屋,那點酒精的醉意早就被分解的差不多了,可在羞恥感的作祟下,隻能維持著一幅尚未清醒的狀態。積蓄的忐忑與好奇卡在嗓子眼不上不下,可她又不敢睜開眼睛偷瞄,生怕撞上另一個人的視線。
【我在害怕什麼?】
橋本愛早已不是那種完全不懂的小姑娘,或者說當她靠在立木瀧的背上,感受那份足以對抗小樽嚴寒的溫暖在身前流轉,她就已經下定了決心。
心裡默數著的羊早就不知道跑到哪個山頭了,隻是即使不數羊,水餃、數字還是其他貓貓狗狗都沒有區彆,橋本愛的意識已經與身下的這張床結為一體了,一點邊角的風吹草動都會讓她高度集中。
沒有感受到任何視線,不久後,連電燈也熄滅了。整個房間徹底淪為了一片黑暗,倘若不是還有些窸窸窣窣的腳步聲摩擦著地板,便與一個人住並沒有什麼區彆。
【這樣啊】
【立木桑原來是個好人】
不同調的呼吸聲響起,好像無法交流的心意一般。橋本愛忽然有些後悔自己裝醉了。睜開眼看向了包圍自己的白色天花板。
“現在我們就這樣同睡在一間房,整個長夜裡一點沒動彈,而上帝始終不曾發一言。”
【好鹹】
如同屋外雪白色的夜,小樽一家不知名的小旅館內也是沒有任何顏色的清白。
令人討厭的清白而純真。
第二天醒來,兩人都將昨晚當做了一場意外,吃過早飯後,向著《情書》的取景地出發,小樽有不少值得一看的景點,但《情書》是大部分人來到這裡的理由。
歇息了一夜後,天空再度飄起了紛紛揚揚的雪花。肆意飛舞,仿佛要將整個世界完全吞沒的純白景象並沒有嚇退前來朝聖的年輕人。或者說在他們看來,被暴雪考驗,本就是他們愛情的一部分。
坐在公車上,前後左右全是依偎著的情侶,就連司機也頗為識趣的放起了《情書》的主題曲《青色珊瑚礁》。立木瀧偏過頭,橋本愛仍是目不轉睛地望著窗外的銀白,彼此座位的間距不過5厘米,可外界的熱烈與甜蜜再不能前進一毫。
暴雪,來得快,去得也快。沉默著抵達站點,雪後的澄靜天空透著寶石般的顏色,地上的積雪已經被其他情侶們踩出了一條光滑的道路。小心翼翼的跟上前麵人的步伐,直到在一片樹林處停下腳步。
“立木桑,我想去那邊看看。”橋本愛的口中冒出一團白霧。
順著她的目光,立木瀧也從回憶裡對上了那片潔白的雪景。像是博子最後在雪地裡衝著遠方呼喊的雪山。
“立木桑,能用手把耳朵捂住嗎?我想複現一下電影裡的那個場麵,可要是有人聽的話,我會有點不好意思。”
“哦,好的”
立木瀧點了點頭,雙手捂在耳朵邊,但卻悄悄鬆開了一點縫隙。
對不起了,橋本,我並不是個好人
確認立木瀧背過身,橋本愛斂起笑容,雙手做成喇叭狀,口中的霧氣也在頃刻間消散。
“他——喜——歡——你——嗎?”
“他——喜——歡——你——嗎?”
“他——喜——歡——你——嗎?”
雪山無聲,世界寂靜,沒有任何人將答案回複給橋本愛,隻能幫她一遍遍的將這個問題傳向更遠的遠方。
“你——喜——歡——他——嗎?”
“你——喜——歡——他——嗎?”
“你——喜——歡——他——嗎?”
“我——喜——歡!”
“我——喜——歡!”
“我——喜——歡!”
在無人知曉的深山,一個少女選擇將自己的心意埋進雪地。
立木瀧楞在原地,仿佛有人在撕扯著自己的喉嚨,無論怎麼張開口,也說不出一個音節。一麵佯裝平靜,一麵努力平複像是被醋浸泡了的,酸得讓人幾乎要嘔出來的心臟。
“立木桑,回去吧,回東京吧。”
橋本愛走到麵前,但立木瀧卻沒法直視那雙清澈的眼睛。
“嗯,走吧。”
他不知道那天自己是以什麼樣心情說出這句話,隻是覺得遺憾一發不可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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