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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1年的一個冬夜,第一場雪剛剛下過,月光一照,整座南京城都被鍍上了一層白金色。雪落下來便不再是潔白的雪了,它和地上的土混成黑色的泥,攪在來往路人的鞋底上。
大約是雪後路難行的緣故,一向熱鬨的老城南今夜也沒有了以往的熱鬨,素日裡這個時間還在走街串巷的小販今夜早早便收了攤兒,整條街都十分冷清。
眼見街上的人越來越稀,往來匆忙也不作停留,老劉決定今天早些收攤,明日再早些出攤。灶台上的一口鍋蓋剛被老劉蓋上,一陣馬蹄和木製車輪的吱呀聲便由遠及近,停在老劉攤前。
“請問店家,陳家公館怎麼走?”
馬車前側坐著的車夫穿一身灰布短衫,一隻穿著黑布鞋的腳蹬在腳踏上,正伸長了脖子朝老劉的方向探問。
“陳公館啊,走反啦!”老劉手底下收攤的動作並未因為有人問路而慢下來,“掉個頭,一直往前頭走,到第二個口子哪兒朝右拐,陳公館在右拐的那個路對過兒,阿曉得啦?”
“曉得啦!”那趕車的車夫先有樣學樣接上一嘴話,隨後便要拉著韁繩掉頭。
“慢著。”
馬車的簾子被一隻纖長白皙的手輕輕撩開,極溫和的女聲從裡麵傳來,“趕了一路,舟車勞頓,先下來吃些東西吧。”
車夫聞言,趕忙從身側抽出一個墊腳凳來,隨後又扶著裡麵的人下車。
“店家可是要收攤兒了?”
下了車的女人在老劉的攤前站定,老劉這才看仔細來人的麵孔:
這女子看起來四十左右,卻極有風韻。她穿著一件白毛領淺紫色緞麵大氅,腳上踩著一雙新式高跟女靴。耳邊各墜著一隻水滴形的碧色玉耳環,白皙的手腕上一隻翡翠鐲子看起來價值不菲。
“是要收了,原想著今天沒什麼客人嘛。現下既然來了客,遲些收也無妨,您看想吃點什麼?”
老劉是個利索人,嘴上這麼應著,手底下已經掏出了兩隻粗瓷碗,又往灶台裡添了一把柴,掀開了本已經蓋上的大鍋蓋。
“您這兒的招牌是什麼,便來上兩碗吧。”
那女子的語氣極輕和,說話時,她一雙杏眼看著對方,隻叫與之交談者如沐春風。
“好勒,我這兒的招牌是陽春麵,剛落了雪,您來上一碗也算趕巧了,吃了暖和。”
女子極淺地笑了笑,伸手將錢放在了老劉的灶台旁。
老劉順手拿起來,卻覺得分量比往常重上許多,定睛一看,竟是四塊大銀元。他頓時覺得惶恐,剛要連連擺手拒絕,卻被對方打斷。
“冬夜天寒路長,一路走來連充饑的地界都沒遇上幾個。您本來該回家了,這銀元全當是寒夜裡的辛苦費,無需推辭,收下吧。”
老劉家裡還有三個孩子要養,聞言,猶豫著收下錢,又連聲招呼著來人坐下,手底下的動作又快了許多。
不消半刻,兩碗熱氣騰騰的麵便被分彆端上了兩張老舊的木頭方桌——趕車的夥計並不與那女子同坐一桌,也沒有多餘的攀談。
老劉心想,估摸是東家和夥計的關係,同坐一桌怕會壞了規矩吧。
說也奇怪,麵端上了桌,那女子卻並不吃。她將一碗麵輕輕放在腳下,然後從大氅的袖子裡拿出一隻簪子形狀的物件,在木桌上飛快的刻畫著什麼。
老劉原本對此頗有微詞:若是嫌這麵低賤或難吃,大可以一口都不吃原封放著,何必把它放在腳下糟蹋東西呢?
再說他那幾張用了十幾年的老方桌,那就跟老夥計一樣,雖然桌麵早已經凹凸不平了,可也不該被這富貴太太的簪子這樣劃拉呀。
他本是想說點什麼的,可想到那四塊沉甸甸的銀元,他又把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在心裡頭對自己說,多付了錢的,隨她去吧。
一轉眼,車夫的麵碗已經見底了,他用灰布衫的袖子揩了揩嘴,哆嗦著回到了馬車邊。
“老板,再會。”
女子上車前,留下這麼一句話,老劉隻當是客套,也連聲應和著再會再會。
收碗時,老劉卻被嚇了一跳——
那被女子放在腳邊的碗此刻正正放在小桌前,裡麵的麵和麵湯都已經不見了。
那兩人吃飯的小桌正對著老劉的灶台,他全程一直看著的,那女人從頭到尾絕沒有吃過一口。那女子上車時,老劉還曾瞥了一眼,那碗那時候分明還在地上放著的。
老劉使勁兒揉了揉眼睛,懷疑自己是不是出現了幻覺,可碗壁上掛著的油花卻又實實在在地證明這碗裡曾盛著一碗麵。
饒是老劉已經年過五旬,賣陽春麵少說也有三十餘載,眼下真的碰見這樣邪門的事兒,心裡也難免七上八下。
時逢亂世,按照老道仙的說法,亂世出英雄,然而亂世亦是百鬼夜行群妖出沒的世道。再想起前不久日本人強占了東北,老道仙說枉死在日本人手下的冤魂會順著陸路水道回到故鄉,老劉心裡直犯嘀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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