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年代真是奇特,在最繁華的大街上嚎叫得最厲害的,竟然是那種人,仿佛一年365天,每一天都是春天。也隻有這種店鋪,才付得起這樣昂貴的租金。
想到這些,再想到身後如此陪伴她的冼銳,心中已經釋然。她的視線良久地停留在了窗外那閃爍的燈光上,她完全忘記了手中燃燒的白蠟燭,連燭焰灼傷了她嬌嫩的小手,她也全然不知。
手被燒疼了,湘瀟在心中暗暗地叫了一聲,皺著眉頭想將它甩開。經過一抖,燭焰熄了,燭心滅了。滅了的燭心飄出一縷青煙,在黑暗裡惟留一點點嫣然的豔紅。
窗外吹來幾縷微風,湘瀟隻好蹲到地上發著火機,小巧的細格百褶裙灑了一地,似出水的荷葉。由冼銳噴出的煙霧,嫋嫋地托著。
地上滿是開心果殼,不知它是怎麼從桌子上跑到地上去的,是那微風吧。就在這時,她看見了她的手表,還是那麼端端正正地被擺放在桌子上。
她的心猛地一動:坐在她身後的,是一個她曾想將生命交給他的男孩。隻要他在此時走到她的身旁,哄哄她,安慰安慰她,她便會立即忘記這份少女的羞澀和矜持了。純潔,隻屬於少女,它因無知而導致。試想:誰還會對一個缺了牙的老太婆,說她“純潔”呢?
發了許久,火終於從火機裡冒了出來,湘瀟用它點燃了手中僅剩的半支蠟燭。她將它倒立過來,想讓它快快地燃燒,讓它悲傷地流淚。
沒多久,燭心便又附在了蠟身上,一瞬間就又熄滅了。房間裡靜極了,聽不到湘瀟的呼吸聲,也聽不見冼銳的呼吸聲,隻聽見火苗從火機裡冒出來的“啪啪”聲。靜夜,如死一般的靜夜。
這一次湘瀟沒有將蠟燭幾乎是直著倒立,而是傾斜得多一點點,這樣做雖然蠟燭燃燒不快,但是卻不容易熄滅。因為,她的心已釋然。白蠟燭繼續默默地燃燒著,燭淚一滴又一滴滴落到地板上,冷卻,最後凝固。
腿都蹲麻了,她從地上站了起來。她矗立在桌旁,雙眼一直凝視著那忽明忽暗的燭光。她在等待。
不知過了多久,蠟燭隻剩下一寸來長了。她不再折騰它,她將它插到那一大灘尚在流淌的燭油上,直立好。她的等待還是沒有結果,她所守候的還是一枚酸澀的青果。
她終於徹底地絕望了,她放棄了這種等待,她抓起桌上的手表,怒氣衝衝地說:“冼銳,隻有昨天晚上你讓我感動過。今天晚上,希望你把它——忘了。”
說完,便衝出了房門。情急之中,她完全忘了自己應該用普通話,不然說了也等於白說。冼銳根本就聽不懂,她講這麼快的四川話。
湘瀟低著頭向樓下奔去,用拿著梳子的手捂住口。忽然,她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緊跟著從身後響了起來,是一陣快跑的聲音。
“郗湘瀟!”是冼銳在叫她。
湘瀟在樓梯邊停了下來,她扶著扶手看著他,雙眼含著淚。
“……你剛才說什麼啦?”冼銳輕聲地問她。
自他惹惱了她之後,她就隻說了兩句話。第一句是她的純潔幼稚,他原諒了她。那這一句呢?愛她愛得這麼深,他一定要問個明白,他不能讓她這麼含含糊糊地就飄走。
“我說……”湘瀟猛地一驚,但還是將原話扔給了他。“隻有昨天晚上你讓我感動過。今天晚上,希望你——把它忘了。”
“什麼意思?”他擰著眉毛,不解地問她。
頓了頓,湘瀟苦楚地說:“也許,我們的相識,本來就隻是一個美麗的錯誤,本來就隻是——有緣而無份。”
“你這樣認為?”
“……”
“難道我們就這樣分手,就這樣結束,就這樣——完了?!”
湘瀟猛地楞住了,再次抬起了頭。但是,她隻看見了冼銳漸漸離去的背影,他正一步一步地向樓上走去。
他的理解是:她不是已經答應了,要做他的女朋友了嗎?難道她不明白,做女朋友是什麼意思嗎?
這僅僅隻是戀人之間的一個小小的親密,他並沒有過分。既然他都沒有過分,那他為什麼還要去哄她呢?
有她這樣做女朋友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