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讓你倆過上更好的生活,如果我們拋棄了你母親,這一切將毫無意義。”
“她已經被你傷透了心,在河狸岩洞的時候,你沒有露一次麵,每次都是我頂著黑夜送去你的關心。”
“孩子,那段日子你很煎熬,但你知道我彆無選擇。”
忽然旁邊的草叢傳來響動,兩名印第安人立刻警覺起來,約翰以為是土撥鼠發出的動靜,卻看見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走出來,身上的舊連衣裙裹挾著沙塵,似乎經曆了風餐露宿的旅行,當走到火堆前,她撩起額前一縷亂發:“我沒耽擱太久吧。”
“隻要你能赴約,什麼時候都不算晚。”帕匹提的眼裡閃著光,“我打包了一些行李,杜羅特先生已經在驛站準備好了馬車,我們必須離開這片大陸。”
“親愛的母親,在開啟新的生活前我想確認你會原諒我嗎?”
女人微微一笑,將安魯伯攬入懷中:“也希望我能得到你的原諒。”
安魯伯忍著淚在母親懷裡點點頭。
“但是我不原諒你,米萊夫人。”
饕獅從灌木叢中跳出來,手裡舉著那張字條,“父親,還記得這個嗎?”
帕匹提驚訝地望著突然出現的兒子又看了看身旁的女人,後者已羞愧得雙頰緋紅,“這是怎麼回事?”
“她把你的訊息告訴了馬歇爾,想借軍隊之手埋葬所有印第安人,如果不是我……和考斯特先生,她的目的差點就達成了。”
帕匹提的臉瞬間垮了下來:“瑪麗婭,我讓你為新家做一點準備,但不是以這種方式。”
女人啞口無言。
“父親,你對家庭的渴求我能理解,但絕不是跟這個女人,她是部落的罪人,我想你清楚這一點。”
眼前的酋長不得不承認這一點,但他麵露難色,話語裡多了一份懇求,“我老了,沒機會再認識新的女人,請你放過她。”
“你說過必須處理一切傷害過部落的人,如果你不方便,我樂意幫你。”
饕獅邊說邊拔出手槍,沒理會父親的哀歎和請求,隻見他的手掌壓在擊錘上,右手食指以驚人的速度扣動扳機,一陣硝煙過後,瑪麗婭捂著脖子蹣跚地走了幾步然後栽向地麵。
安魯伯發出一聲咆哮,如離弦的箭一般撲向弑母凶手,但被賽珞西敏捷地躲開了,這一失誤讓安魯伯陷入完全被動的局勢,他先是被提住後領,轉瞬間又被狠狠地砸向地麵,最後任由鋒利的匕首貫穿身體,整個過程不到十秒鐘,伴隨著一聲淒厲的慘叫,安魯伯的後背被鮮血染紅,倒在地上再也沒有聲息。
帕匹提顫巍巍地抽出腰間的手槍:“按照族法,你殺了你的手足,將被剝奪生的權利,跪在我麵前。”
約翰認為饕獅沒有照做的可能,然而他僅僅隻是跪了下來,麵對著他的父親,身後是弟弟扭曲的屍體。
“父親,你真得會開槍嗎?你不在乎族人也不會在乎他媽的族法,對不對?”
帕匹提不應該開槍,怎麼想都不會,這個顫抖的男人連槍都拿不穩。按理說,賽珞西是部落的繼承人,更重要的,他是帕匹提唯一的孩子——僅存的一位。
但帕匹提痛苦地閉上眼睛,沒等約翰出手阻止,他已經扣動了扳機,槍聲驚起一群飛鳥,一行遷徙回北方的美州大雁卻發出南飛時的鳴啼。
“所有人都遭到應得的報複了。”帕匹提老淚縱橫地看著倒在地上的兩個兒子,“考斯特先生,你出來吧。”
這話讓躲藏沒有必要了,約翰掙脫藤蔓的束縛走出去。遠處,太陽正漸漸沉沒在地平線上。
“我感謝你把最後的時刻留給我們自己,也更感激你為部落付出的一切,對此,我必須報答你。”
“這些事可以晚點再談。”
“不,悲傷已經是我無法奢求的感覺了,但我必須記得對我有恩的人。如你所見,保留地無法再給你的幫派提供庇護,你可以去羅茲鎮的酒館,一個德國人通常趴在那裡的吧台上,醉鬼們都叫他G先生,這人性格古怪,但能給你們提供正當的工作……這是我能做的,本來是給饕獅留的退路,現在看來不需要了。”
半圓形的夕陽下,三隻渡鴉駐留在三座剛剛壘砌的土堆上,遠望整片西部大陸,慘淡的夜色正在降臨,入夜前的寧靜觸動著約翰的情緒,仿佛一粒沙塵從眼角掠過。此時,帕匹提搖搖晃晃地走向夕陽,用消瘦的身軀構成這幅畫作的最後一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