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頭翻書的楚寧感受到了魏良月的情緒,他的嘴角微微上揚,從懷裡摸出了一把青棗,送到了魏良月的跟前。
魏良月的眼前一亮。
“三日前被師尊拉去銘刻第八道魔紋,沒來得及給師姐。”楚寧的聲音響起。
魏良月一把抓過青棗,如同寶貝一般塞入自己的兜裡,卻又覺不對,狐疑問道:“這都已經快八月了,院子周圍的棗樹早就爛了果子,這些青棗你從哪裡得來的?”
“山上日寒,往下多走幾步,到了山腰,還有些果樹正好結果。”
“哦!所以三天前,你錯了時辰,被老不死的打了一頓,就是為了給我去摘果……”魏良月了然言道,可話說道一半,心頭卻泛起漣漪,聲音漸小。
但很快,她又挺起了腰板:“彆以為這點小恩小惠,就能讓我原諒你!”
“當初,要不是你向那老不死的告密,我早就逃出去了,又怎麼會被他打斷腿!”
楚寧並不在意魏良月的責問,目光依然投注在書頁上,手卻又伸入懷中,掏出了那個靈骨子給的藥瓶,推到了魏良月的跟前。
“師姐剛剛是想問,這東西是什麼吧?”
被戳穿心思的魏良月臉色微紅:“誰稀罕知道!”
“這是摧蠱丹,每日一粒,二十八日後就可以排出你體內的蠱蟲。”
“蠱蟲?”
魏良月神情古怪。
“師尊在我們每個人的體內都種下了一種名為離索蠱的蠱蟲,這種蠱蟲平日沉睡在我們體內,可一旦離開了師尊一定距離,它們就會蘇醒,吞噬宿主的臟腑。”
魏良月的身軀一顫,滿眼不可思議的看向楚寧:“所以那個時候你阻止我逃跑,其實是為了救我?”
楚寧不置可否,隻是輕輕翻動書頁,繼續說道:“一個月後,師尊會為我銘刻最後一道魔紋,無暇旁顧,師姐能走多遠,就全憑你自己的本事了。”
魏良月頓時沉默了下來,好一會之後,她忽然伸出手輕輕撫摸著眼前藥瓶,幽幽道:“楚寧,你難道就一點都不怕死?”
這是她少有的敞開心扉的時候,但楚寧卻依然是以往那逆來順受的模樣,頭也不抬的言道:“能為師尊的大業而死,我與有榮焉。”
魏良月最見不得的就是楚寧這幅架勢,她心底剛剛泛起的些許柔軟,頓時煙消雲散。
她拍案而起:“楚寧!你真是個傻子!”
“你知不知道,被那老不死的當了血食,你會神形俱滅,連靈魄都留不下半點,從此在這世間徹底煙消雲散!”
“神形俱滅?師姐說得好像人死之後真的會變成鬼一樣?”
“自然!不然那些陰神鬼修是從哪裡來的!”魏良月道。
“如果真是如此,那這沉沙山中不是站滿了冤魂?”
“以師尊的本事,怎麼從未發現過?”楚寧反問道。
“這……”這個問題讓魏良月一愣:“尋常人的魂魄極易消散,哪怕是抱有極大怨念的亡魂,也抵不住時間的消磨。”
“探查這些東西,哪怕擁有特定的法門也需要耗費極大的精力。”
“那老不死哪裡會為這些對自己沒有半點威脅的家夥,去浪費時間!”
楚寧握著書角的指尖隱隱一頓,書角被捏出了褶皺:“既如此,留不留下一縷無用的亡魂又有什麼區彆?”
“誰讓你留下亡魂了,我是讓你想辦法活下去!”魏良月氣得直跺腳,惱怒於楚寧的油鹽不進。
楚寧卻似乎失了再與魏良月交談的心思,不在多言,隻是將心神完全沉浸在身前的書頁之上。
魏良月氣急敗壞。她一把抓起案台上的藥瓶:“好言難勸該死鬼!”
“你想死!就死去吧!”說罷這話,她轉身跛著腳,氣衝衝的走出了書房。房間中恢複了寂靜,隻有火焰燃燒燭芯時的輕響在回蕩。
良久,直到魏良月的腳步聲徹底遠去。案前的少年忽然抬起頭,看向前方,嘴裡幽幽說道:“原來如此。”
那時,他的身後,有密密麻麻的蒼白虛影驟然浮現,矗立原地,身軀搖曳,如無根浮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