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謙孺臉色變了,卻一時間不知該怎麼下手。
人家要自首,又不是逃亡,難不成衝上去武力緝捕?
內衛終究是內衛,哪怕撤除十幾年,對於長安官員而言,仍有餘威。
李彥威風凜凜的神態話語,更是讓人不禁回憶起那股風雲激蕩,威震四夷的氣魄。
李謙孺數度張口欲言,但最終還是眼睜睜見著兩人上馬,往長安縣衙而去。
不料剛剛出了巷子,還沒等丘神績舒了一口氣,就見前方四五匹青驄馬一字排開。
長安不比隴右,每匹青驄馬的價格都在百金左右,如果騎著它們的,是一群高門士族的勳貴子弟倒也罷了,可此時的馬背上,竟是一群仆從,穿著奢華的豪奴。
為首的男子,一身錦袍,蜀錦越綢織成,腰係華帶,整個人打扮竟似翩翩公子。
李謙孺也不演了,立刻迎了上去,對那豪奴臉上罕見的擠出幾分笑容:“龐四郎!怎的勞你大駕!”
龐四倨傲地點點頭:“茲事體大,涉及國公安危,仆不得不來!”
他雖然自稱為仆,但與剛剛的市井無賴完全不同,看向大理寺官吏的眼神中,竟帶著幾分居高臨下。
顯然這種豪奴,跟在主人身邊慣了,也開始膨脹,真就以為自己是貴人了。
而龐四也有水平:“死者是周國公府的役力,當街打死國公府的役力,目無王法,此案萬年縣衙恐難以決斷,還是要大理寺斷案,李寺丞還不速速將凶徒拿下!”
丘神績臉色劇變。
沒想到,那些家奴居然是以“役力”的身份報備的,用的正是之前提到過的官員“力課”名額。
這項政策的本意,是減輕百姓負擔,以勞代役,結果被鑽了漏洞,許多權貴都拿它來剝削平民。
就算百姓想要服役,那些人也不允,必須要你每個月上交200文錢。
這對於富人來說,其實不算什麼,但對於窮苦百姓,可能就是壓在身上一塊喘不過氣的大石。
而那些空出來的役力,權貴再用仆役替代,本該自己養的仆役,相當於被朝廷供養,一進一出之下,收益就相當可觀了。
畢竟不同官品,役力人數不同,一品九十六人,二品七十二人,三品四十八人,四品三十二人,五品二十四人,六品十五人,七品四人,八品三人,九品兩人。
國公是從一品,周國公府這樣操作,每年就能免費白養九十六名役力,而明知道這不合法,也沒人敢揭露。
否則得罪的何止是一個賀蘭敏之……
“將犯人拿下!”
李謙孺的神情頓時得意起來,大手一揮。
隻要有了合適的借口,他又有什麼好擔心的,無比得意的望向李彥。
你敢抗法麼?
不過與此同時,龐四也看向李彥,語氣變得十分客氣:“李武衛名將之後,人中英傑,偵破血案,緝捕蕃賊,令國公大為讚賞,欲邀入府一敘,請吧!”
此言一出,眾皆震驚,李謙孺的表情趕緊收起,心裡十分後悔。
早知道周國公的目的是打壓一個拉攏一個,他那麼急吼吼得罪對方做什麼,可彆鬨個裡外不是人。
丘神績則露出絕望:“六郎……”
一邊是自己,一邊是得二聖寵愛的周國公武敏之,換成任何人,都會知道該如何選擇吧?
可下一刻,所有人的表情再度凝固。
因為李彥連片刻的遲疑都沒有,開口就是回絕:“不去!”
說罷,他策馬護住丘神績,虎視四方:“口說無憑,等周國公府出示役力證據,大理寺再來提人,現在,我要帶丘武衛去萬年縣自首,我倒要看看,誰敢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