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彥一愣,然後明白了什麼,看向李德謇的目光變得不同起來:“人數最多時,大人養了多少老兵?”
李德謇道:“五百多人。”
李彥不太信,對不遠處伺立的齊管事道:“齊老,能將府上役力名冊給我看看嗎?”
李德謇點點頭,齊管事很快帶來了名冊,李彥接過,翻開細看。
衛國公府的役力,和周國公府的役力,真的是兩個極端。
周國公府是將自己蓄養的私奴算到朝廷役力內,還逼迫老百姓交力課錢。
這還不能算是武敏之的黑點,因為現在很多權貴都這麼乾。
衛國公府則是將役力專門用來招募軍戶,那些從戰場退下的老府兵,本來要兒子前來服役,卻被衛國公府收了,幫助他們家裡節省出一個勞動力。
人數最多的時期,高達五百多老兵,多餘的人不算在役力裡,就由國公府養著,正好也幫殘疾的乾活。
李彥身後的王孝傑目光大變,看向李德謇的眼神中,多了由衷的尊重。
作為折衝府的隊正,他很清楚,近些年來府兵的待遇,變得越來越差。
按照府兵製,得勝歸來的士兵,應該獲得土地錢糧犒賞,可現實裡,大批大批的軍戶為了大唐沙場搏命,卻得不到應有的土地錢糧,落得殘疾歸家,下場淒慘。
不是下層貪墨,而是從高宗朝開始,府兵製就逐漸崩潰了。
這甚至都不能怪李治,隻能說製度本身的缺陷,導致了府兵的後繼無力。
曆史上的幾年之後,李治為了對付吐蕃,還在隴右之地舉行過募兵,長征健兒,招攬豪傑。
很可能原本的李元芳,就是那樣參軍的。
李德謇見他神色變化,倒是解釋道:“不僅是我這麼做,刑國公府也是這麼做的。”
降唐的李密和房玄齡都曾經封為邢國公,但李德謇說的,是蘇定方:“蘇將軍病逝前,很擔心這些府兵的將來……”
李彥目光明亮:“大人若是不這麼做,將金銀財物拿來打點吏部官員,靠著世族的抱團,我的幾位兄長,也不至於混成如今這般模樣……”
李德謇哈哈笑了起來:“你這口氣可得收收,六品官職在你眼中,難道不算官了?這話也言重了,我們府上錢財還是富裕的,不至於餓著自己,你的幾位兄長,不是當官的料,身居高位,是禍非福。”
他語氣變得複雜,緩緩的道:“我的仕途已終,無法延續衛國公府的輝煌,隻能儘自己的努力做些事,到了九泉之下,好也麵對父親大人。”
李德謇是李靖之子,榮譽也是枷鎖。
李彥倒是挺喜歡這樣的枷鎖。
“敬祖父大人!敬父親大人!”
這一刻,他鄭重起身,向李德謇真心實意行了一禮,再看四周時,才有種感覺。
這才是李靖留下的衛國公府!
李德謇見李彥因此事對自己尊敬行禮,唏噓之際,也有些欣慰:“這些役力可以充當正規護衛的,確實隻有許大七人,但還有不少有手藝在身,可以製備弓弩,元芳需要,儘管可以調用他們。”
隻要不私藏甲胄,朝廷都是不過問的,李彥連連點頭,提筆在名冊上麵開始圈名字,很快選了十五人。
很快,十五名役力聚集,李彥看著這群平均年齡在四十歲以上的老兵,正色道:“諸位可願入我麾下,擔任巡察卒?”
許大笑道:“小郎,我們當然願意為你效力,如果是為國儘忠,痛擊蠻賊,那更好了!”
其他人也紛紛露出笑容,眼中都有著光。
普通人畏懼戰場,可這些在戰場上立過功的老兵,一生中最值得回味的時刻,就是那金戈鐵馬之時。
“好!”
李彥重重點頭,看向王孝傑:“孝傑,你去與他們練練。”
王孝傑摸了摸腦袋:“六郎,我正當壯年,這不用比了吧……”
李彥笑道:“你先贏了再說吧,不必留手,我會盯著的,不讓你們受傷!”
王孝傑有些不情願的走出,倒是七個還有武功在身的老兵,仔細打量著他,片刻後許大道:“不必七人,我們隻出三人,就可以應付這位武衛了。”
王孝傑不樂意了,雙臂一展,角抵勁勢展開:“你們七個一起上!”
然後他就被圍毆了。
李彥看著王孝傑左支右絀,很快陷入一麵倒的局麵中,微微一笑。
這家夥骨子裡有一股驕狂,目前地位低微時表現得不明顯,但隨著將來權勢日增,變成一個目中無人,驕傲自大之輩,再正常不過。
李彥不準備完全磨去這股鋒芒,那就不是王孝傑了,他要的是這股鋒芒為自己所用。
王孝傑和衛國公府的役力,將成為他的第一支班底,得好好培養。
正欣賞著手下打成一片,府外有內衛求見,帶來了丘英的口信。
李彥聽了後,眉頭揚起:
“武敏之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