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
一身武袍的王孝傑,和許大等一眾巡察卒,同時怒目虎視,殺氣騰騰。
眾仆頓時噤若寒蟬。
楚大也嚇住了,竹筒倒豆子,什麼都撂了。
其實這事李彥也知道,四位被強擄進國公府的都知,吳大娘子和舒三娘子險些被殺,另外兩女則被龐四各敲了三百金。
龐四人死了,錢卻不能不給,第二日午後,朱五就去把金子敲回來了。
這件事李彥原本沒功夫理會,未料到這個時候,被楚大捅了出來。
聽他的口氣,也十分眼紅這筆錢。
畢竟兩個都知娘子,那就是六百金!
彆說對於奴仆,對於五品權貴來說,都是一筆相當不小的數目了。
楚大與朱五本來就不對付,此時得罪的又不是武敏之,當然不會顧慮。
李彥讓人記下筆錄,放在楚大麵前,楚大咬了咬牙,摁下手印。
李彥將供詞遞給王孝傑:“速去找兩位都知娘子核實,帶著許大他們一起。”
“是!”
王孝傑有些不解,去確定證詞,為何要多人前去?
卻也執行命令,帶上一隊人前呼後擁的去了。
院子內的眾奴見就這點事,頓時不再反抗,默契的離倒在地上的朱五遠了點。
好耶,又空出一個豪奴的位置了!
然而他們萬萬沒有想到的是,當王孝傑去了一趟平康坊,再回來的,已經不是區區十幾人。
雨越下越大,王孝傑去時穿著蓑衣,回來時身上卻淋得濕透。
但他大踏步走進來時,臉上卻滿是怒火與興奮:“六郎,除了兩位都知娘子外,還有很多人喊冤,我將他們一並帶過來了!”
李彥起身,穿過前院,跨過周國公府的朱門,來到了門前停馬的大廣場上。
那裡站著七十八人,眼見裡麵有青服官員出來,立刻湧上,嘶聲力竭的大吼:“我們有冤!我們有冤!”
“進來避雨,慢慢說!慢慢說!”
李彥看到為首的老者身上,披著王孝傑的蓑衣,也看到雨水從天而降,許多人根本沒有傘具,剛想讓他們進來,就已經吵得什麼都聽不見了。
“奪我田地……老父被殺……當街搶走我女……我的鋪子……夜半破門闖入……娃兒被碾死……”
眾人七嘴八舌,聲浪彙聚,再加上雨聲,李彥根本聽不清楚一句完整的話。
可這些隻言片語,衝天的哭號中,已是不知有多少令人發指的罪惡。
這裡是長安!
長安啊!
但也恰恰是長安,小民也較為富裕,更容易被惡奴盯上。
而一年又一年,無數人被他們弄得家破人亡,妻離子散,卻很少有人敢報官。
但現在,機會來了。
犯罪心理學裡,有個破窗效應,一麵破的窗戶,更容易引發後來者的犯罪。
周國公得病的消息,在太子的推動下,如今已經傳遍朝野,皇城腳下,百姓也消息靈通,街頭巷尾也都開始流傳。
於是乎,當一身武袍的王孝傑,帶著一隊氣質精乾的老兵,來到平康坊,讓兩位都知娘子確定供詞的真實性後,整個北裡都轟動了。
那扇窗,被打破了。
隻不過這次不是犯罪,而是要控訴周國公府這些年間犯下的罪惡!
罄竹難書的罪惡!
更多人肯定還在觀望,但在這裡的告發者,已經讓裡麵的眾奴駭然變色。
尤其是看到李彥安置了這些狀告者,鐵青著臉走回來時,楚大腿腳靈便的迎了過去。
這一次,他變得口齒清晰,語速飛快:“李武衛,此案我們全力配合,那些賤民的事情,就彆理會了吧!”
“賤民?”
李彥盯著他:“太宗皇帝曾言,民為水,君為舟,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曆代君王於民意,都不免慎重視之,我等做臣子的,更是要衛國安民,你卻敢稱民為賤民?”
“是奴胡言!是奴胡言!”
楚大訕笑連連,連續抽了自己幾個巴掌,卻是軟硬皆施:“李武衛,你是高門貴人,前途遠大,又何必跟我們這些低賤的下人一般見識呢?你此次是來查鬨鬼之案,而不是這些雜事,如果分了心,誤了皇後的吩咐,怕也不好交差吧!”
李彥沉默片刻,微微頷首:“我確實無暇分身。”
楚大狂喜。
但下一刻,他的笑容凝固。
因為李彥悠然道:“不過有一個人,剛正不阿,不畏強權,一心隻想與邪惡做鬥爭,算算時間,他也快來了!”
“還有那樣的人物?”
王孝傑聽得神往不已。
說實話若不是跟著李彥,他也是萬萬不敢得罪周國公的,沒想到還有那麼正直的人物。
楚大則知道不能善了,立刻奔回院內,往後麵淒厲呼喊道:“國公救我!國公救救我等!內衛要大開殺戒啊!”
大雨傾盆,又開始清洗塵世的不潔,聲音怎麼可能傳到內院?
倒是那隨時準備通報的婢女,見事情不對,趕忙匆匆往後麵奔去。
李彥視若無睹,隻是冷笑著等待。
果然,後院並沒有傳來什麼反應。
因為武敏之沒辦法出麵。
他總不能說為了一群奴仆,不再裝瘋,那之前的所作所為,全部付之於東流!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王孝傑等人正在錄著那些狀告者的口供,一個個鮮紅的畫押手印,如同斬首時飛濺出的鮮血,刺激著眾奴的心靈。
楚大滿眼絕望,卻還不肯放棄,帶頭咆哮:“我是周國公府下,看誰敢動我!”
群仆瞬間變得極為團結,齊齊暴吼:“我們是周國公府下,看誰敢動我們!!”
“我敢!!”
斬釘截鐵的聲音傳來。
眾人齊齊望去,就見大門樓前,立著一道身影。
電閃之間,他的臉龐忽閃忽現,隻能看到咧嘴一笑,齜出白森森的牙。
雷鳴之下,他的聲音忽隱忽現,隻能聽到滿懷仇恨,不死不休的聲音:
“我是丘神績!”
“剛剛從萬年縣獄放出來的丘神績!”
“我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