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麗麗不願做人家的填房,老男人給了她這麼一個說法:“我對我老婆就是,她活到我不嫌,她死了我不欿,此生對她不離不棄!”多麼虛偽的情話啊,如果不是知道他有那麼一段過去,誰都會覺得他周世男是一個絕世大情種。
又隔了一日,擔心阿麗麗沒吃早飯,老男人就在路口的口子那裡下了一碗財魚麵給她端過來,誰知阿麗麗不喜歡吃鮮魚麵,一口沒動糟蹋了。
阿麗麗在羊圈喂羊咩咩吃草,懶羊羊則是低頭咀嚼鮮草,她看著羊吃草悲春傷秋道:“懶羊羊,美羊羊走了,喜羊羊也走了,你就隻剩下沸羊羊了,可沸羊羊馬上也要走了,青青草原以後就隻剩下你一隻羊了,你要擔起複興羊村的責任啊!”
“他接她去大酒樓吃了三四回滴飯,我一把年紀也跟著去沾了一回光,那姑娘講禮性沒怎麼動筷子,一大桌子菜都被我一個人扞得吃了,盤子裡剩得鮑魚龍蝦都被我打了包帶回去熱得吃了。隔個三餐四餐跟那個姑娘帶滴不少的私貨,他還望著我說蠻喜歡那個姑娘,一眼看到她就蠻心動滴感覺……”
“他跟她買滴菜,買滴肉啊魚,天天提到她屋裡去,聽我說那個姑娘蠻喜歡吃炸雞排,趕緊坐轎子去大超市逛了一圈才買到,他對那個姑娘不曉得幾認真……”周嬸跟隔壁左右的老嫂子吹噓她保媒的本事。
“阿麗這個鬼姑娘嘍,還不是像個精色子,我說你了滴……”周嬸收了周世南的好處,沒少幫他在姑娘跟前說好話。
周世南大老遠給阿麗麗帶的炸雞排,阿麗麗見他風塵仆仆也不敢不要,她一邊收下炸雞排,一邊翻包還給他錢。
“我老婆愛吃珍珠圓子,我馬上去酒樓端一碗給她吃!”周世南沒有收錢,轉身就出了門。
這天瘟神又找上門來,自動略過在桌上胡吃海塞的一幫男公,她找阿麗麗說上幾把話:“阿麗,你現在忙麼事啊,是不是上班哪,你現在乾麼事啊,好長滴時間都沒有聽到你滴信息!”
“我不喜歡他啊,我這麼年輕怎麼可以嫁給一個五六十歲滴糟老頭子,好比牛不喝水,你非要強摁著它喝水,強扭滴瓜是不會有好結果的!”豈知阿麗麗一反常態,簡直快被她逼婚逼瘋了。
周嬸搞不懂現在滴姑娘伢心裡究竟是麼樣想滴,放著現在那麼多條件好的男兒子伢不嫁,周嬸她沒坐一哈子就走了。
“周嬸,改天幫我介紹一個媳婦啊!”蘭花豆咕嚕咕嚕炫完一大碗稀飯,大聖坐在旁邊挑一根榨菜吃。
周嬸坐都沒坐一會兒功夫就要走,大聖出言攔住抬腳邁過門檻的周嬸。
“那得要看有沒有姑娘伢願意跟著你了!”大聖一看就是個窮逼,要錢沒錢,要人沒人,周嬸才不想保他的媒呢!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大聖明明是一句開玩笑滴話,怎麼從周嬸口裡說出來就變得刺耳,怪難聽的!
“阿麗,怎麼連個話都不說哈子,什麼究兒教我又傷了你滴心,我把你當個朋友嘛,問你滴事你就說到咧……”周嬸前腳剛走,後腳周世南跑過來背刺,他獻殷勤端茶倒水幫阿麗麗搭把手。
將那個老男人轟走以後,桌上一堆殘羹剩飯沒人收拾,阿麗麗主動收撿飯桌:“我們就明天搬走!”
“為什麼咧,我們住的好好的,為什麼要搬走?”大聖一聽就不爽了,這個地方有吃的有喝的,他不想那麼快搬家。
“天天就知道跟我強!”大聖老是跟阿麗麗唱反調,女孩聽後直接摔碗摔筷子回房間。
當晚夜色正濃,周嬸趁夜跑到阿麗麗的房間來說服她改變主意:“他屋裡拆遷分房子,分了三個三室,兩個兩室兩廳,他自己也是做生意滴,兒子又是在外麵開店子,老婆啊是個神經病,你上麵又沒得婆婆,他以後賺滴錢都把到你,以後你幾享福啊!”
“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我這個人既不圖財,又不愛色……”周嬸步步緊逼,阿麗麗搖頭不止。
蘭花豆跟彆的小朋友在巷巷裡打架,他的袖子都被小朋友扯壞了。
“把衣服脫下來我給你用針載上!”蘭花豆脫了褂子,阿麗麗替他繚好脫了一截的肩膀。“還笑……,被那幫臭小子欺負得袖子都脫了節,我剛好帶針線給你縫倆針,你就長記性了!”
“老大,你跟那個老男人是怎麼回事,你不能嫁給他,他一把年紀老得可以當你爹了!”蘭花豆不同意老大找個老頭子當自己滴姐夫哥。
“大人的事小孩子彆插嘴!”阿麗麗恐嚇了豆子一句。
“哼!你居然喜歡那個娘娘腔,那個姨娘?”蘭花豆扯過衣服奪門而去。“大聖說得對,你就是想錢想瘋了,葷素不忌,來者不拒!”
“誰是你老大,跟大聖好了兩天,你就不認主了?”阿麗麗氣得在後麵罵豆子是狼心狗肺的東西。
接連過了七八日,周嬸的門檻都被踏破了。
阿麗麗心上也愁,避而不理,惶恐躲人。
阿麗麗敲房門找機會跟大聖談談:“我要是成婚了,我以後還能找你嗎?”
大聖討厭生離死彆這些話題,阿麗麗非要纏著他問出個結果,他揮袖子煩躁無比:“做人要有邊界感,你要跟男人保持距離!”
阿麗麗她說她孤獨,她不死心,又哽咽問道:“那以後我還能找你聊天說話嗎?”
大聖弱弱回複:“那得看你呀,我無所謂啊……”
有所失,必有所得;有所得,必有所虧。農村說得好月虧則盈,月滿則溢。
大聖無所謂的態度惹怒阿麗麗,事情的走向不該是這樣的,她瞬間抓狂:“我的脆弱不是你無知的嘲笑……”
“我跟我滴兒子一直保持著書信聯係,我把這個事跟他講了,我說我想把他滴婚房改成新房,他不同意,他說我相親又沒跟他說一聲,我現在要討個小老婆也沒跟他說一聲,什麼事都瞞著他……”
自己滴父親再婚又要再娶,周一根對自己滴父親非常失望,既然他摻和不了納妾之事,就沒有必要再跟他老爹抬杠,信中簡明扼要說了兩句,便再無下文。
老父親獨自感歎:“我們老周家滴兒子對愛都是一根筋哪!”
“我家滴房子那麼多,空到也是空到,你讓他們搬過來住,你說這個方法是不是好滴,你給我參考一哈子看!”周世南找到周嬸望到她說這個事。
“現在滴姑娘們大了,也不怕羞不羞的,你把她弄到你屋裡去,反正地久天長生米煮成熟飯也是早晚的事!”周嬸陰險專坑女孩上套,她經常幫獨身的漢子禍害失獨的女性。
不出所料,必定是周大財神來拜訪,他拎著一隻三斤重的老母雞上門給未來老婆補身體。
阿麗麗剛出房門就被人給逮住,老男人笑嘻嘻纏著她不放,是個臭蟲也打不走,依她看是隻狡猾的老狐狸。
大聖整日把書掛在嘴邊,一向不怎麼愛管閒事,尤其是女人那方麵的事兒,蘭花豆將大聖拉到彆院裡說了半天,大聖才恍惚醒悟過來這些日子忽略了阿麗麗的感受。
“房租的事你不要擔心,什麼事都由我來處理,你不用瞎操心,該結的我都結了,你不用怕我們不差彆人滴一分錢!”大聖不願連累女孩受累,他當天晚上就把房錢結了。
“……!”心底一股暖流劃過,阿麗麗仔細抬頭看了大聖一眼,她方才舒了一肚子氣,正式決定和周某人化清界限。
喜鵲“喳喳”叫。
“果然有一個姑娘滴樣子!”周嬸出資給阿麗麗置辦了一身行頭,阿麗麗不得不換上拘束的新衣。
周嬸另外還花了一個時辰的功夫將邋遢的女孩子打扮得靈醒抻敨,阿麗麗乾乾淨淨的讓兄弟們眼前一亮。
“姑娘,你莫笑啊,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蠻喜歡你,我看到你就想親你一口!”周世南故意上前親近阿麗麗,老是喜歡蹭她動手摸她一下。
“你先說你蠻喜歡我,後來你又說你蠻愛你的老婆,我先是同意了的,沒有要你的承諾,那既然是這樣子的話,我也是人突然的想開了,何必你也是有老婆的人,我也是不會留長的人……”阿麗麗心裡厭惡陌生男士的靠近,尤其是他喜歡對女孩子動手動腳,她就更惡心了。
“人都是往好處想的,你也記得吧,人都要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阿麗麗心裡想的是好聚好散,老男人想的卻是勸她做人現實一點,跟他過日子以後有吃有喝,手上不差一分錢。
“雖然你朝三暮四,但你是一個好人,是你給了我做父親的溫暖!”阿麗麗想開口拒絕他的好意。
周南這個地方封建又落後,所以不能緊跟時代的潮流以至於被忠孝拉後距離,阿麗麗心底忽然萌生了一個大膽的念頭,要想改變周南這個地方的民俗,釋厄普法是必然的。“三天後,過來娶親!”
“他同意了沒有,沒有同意,我們今晚就走……”大聖迎阿麗麗回門,連忙問了幾句,然後去房間收拾行李。
“我不走!”阿麗麗有氣無力地表示。
“你說什麼?”大聖回頭死死盯著她。
“我不走了!”阿麗麗再次強調一遍。
阿麗麗像個三歲小伢一樣,說個話變來變去的,大聖憤恨的將包袱摔在牆麵上:“說走的也是你,說留在這兒的也是你,你覺得這樣好玩嗎?”
“三天後,我要成親!”阿麗麗眼神淒涼,她麵無表情地宣布這件喜事。
“我不答應!”大聖這個人穩不住神,他第一個站出來反對。
大聖反對無效,蘭花豆勸他想開點:“隨老大去吧!”畢竟是他老大的婚禮,豆子更願意她熱熱鬨鬨地出嫁。
“三日後的婚禮,你務必讓全周南的婦女過來觀禮!”阿麗麗要挾周世男想要成親就必須答應她的央求。
三日過後,周世南如約過來求取阿麗麗。
新郎官著朱紅袍,頭戴冠花帽,嗩呐之聲沿著大街小巷吹吹打打,娶小妾進門比丈夫頭婚還要熱鬨。
周世南領著一車馬的迎新隊伍過來娶親,按照當地的結婚風俗,他提著兩條貼了紅紙的大青魚以及比人臉還大的盒裝的爺娘餅過來孝敬他的好乾娘。
大聖立刻拿個切水果的刀將爺娘餅給殺了,一張大餅切得四分五裂,是冰糖心椰蓉的,他和蘭花豆一個人一塊拿在手裡吃。
新姑娘被周嬸小心翼翼請出門外,她身穿紅綢嫁衣,頭戴金翅蝴蝶帽,左邊額角彆了一朵怒放的美人蕉。
“今天真是賺翻了!”院子裡小吹小打,人群攢動,在自家的小院裡辦事還是頭一回,媒婆的雞爪子手琢磨著該如何收受份子錢?
“我今天總算是娶到老婆了,也夠我周某人神氣一回了!”新郎官綠帽紅袍,雖一身老氣,但人逢喜事精神爽,滿臉娶老婆的神氣。
這是一場醞釀已久的洗禮,人都來得差不多了,幾乎是全周南人民出席錦繡喜歌的婚禮,阿麗麗見機會成熟便大膽上台發言,全借了大聖這個慫包的膽。
“馬上就有新妹妹進門了!”房間內的光線略暗,家裡全是上檔的黃梨木桌椅,大姑姐將瘋了的弟媳摁在梳妝鏡前,親手替她盤髻戴花,還給她畫了一個美美的妝。
“太好了!我馬上就有妹妹了!”周世南的大老婆拍拍手,她的眼角留下了歲月的痕跡,青春的麵容開始褪色暗淡,黃臉婆已經不討老公的喜歡。
“人不能服從父權母權的安排,人生下來命運就是自己的,脫離了母胎便就是自己的命運,一味順從父母就是逆辱生命,悖駁良知,僭越壽康。錢不能決定每一個人的一切,婚姻不能帶給女人真正意義上的幸福,兩個無知的靈魂硬要綁在一起是衝撞的,儘管這個世界對於追求權利錢勢的渴望肆無忌憚,但我還是想勸大家順從本心的召喚做出合理的判斷,盲目的熱情並不能追求理想的態度……”
女兒都是無根的浮萍,阿麗麗顧及到周南飄若浮萍的櫻草,她有意澄清人生的真境:“人不能靠精神摧殘意誌摧殘來改變子女的決策……”
人群的背後是個黯淡無光的村姑,她穿著粗糙的布衣,模樣略顯粗俗,她舉手反問台上演講的新娘子:“我相公老是說一個女人要在家相夫教子,洗衣做飯,就算是有好機會讓你去外地發展,他也不讓你去生怕你跑了忘了自己的兩個孩子,你說人生該怎麼追求?”
大聖兩手抱胸靠在門楣上,一臉認真地聽阿麗麗關於女權覺醒發表的宣言。
阿麗麗結合自己的真理發表意見:“我追求的是精神的理解,不是肉身的愛欲!”
阿麗麗曖昧的眼神凝望依靠門邊的大聖,她下台路過周世男身邊時,周世男大聲埋怨她:“姑娘哎,你是女人滴嘴哦,騙人滴鬼哦,害滴我空歡喜一場哦,周南滴大雪!”
“這又什麼騙不騙的,再說了我又不喜歡你,是你自己硬要娶我?”阿麗麗的表情冷冷淡淡的,帶著一絲女性對於男性三妻四妾的偏見。
“我講得怎麼樣?”台上的阿麗麗自信張揚,她和剛才演講時簡直是判若兩人,她笑裔如花如同時定格停在大聖的對麵。
“這根糖是給你的,我說過了,隻要你演講演得好,我就請你吃棒棒糖!”大聖掏出一根橙子味的棒棒糖遞到她手裡。
“走吧,我們該啟程了!”在周南耽擱太久,大聖決意開啟下一站。
“那我們去哪啊……”阿麗麗撂挑子不乾不當新娘,蘭花豆回頭看了一眼嘰嘰喳喳的婚禮現場,他嘴一張開始纏著大聖問一個目的地。
“去五行山吧!”大聖想了很久,給出一個答案。
“也許有人會認命,但是我阿麗麗,絕對,絕對不會認命!”阿麗麗不願像周南的婦女被命運出賣,女人的命運可以像牲口一樣賤賣,她要將命運的命盤掌握在自己手裡麵,因此她沒有回頭也沒有留戀更沒有顧慮地走自己的路。
三人走出紅塵租住的客棧,阿麗麗撇下紛紛擾擾的世間事和周南,她與大家夥從白天走到黑夜,一晃又是一兩個月的暴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