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消息的編輯先生很快便趕了過來,順便帶了一係列齊全的退燒裝置:退燒衝劑,退燒貼,退燒膠囊……考慮到季言秋的國籍,他甚至連中藥都買了!
看著如臨大敵的編輯先生,季言秋覺得他一個頭兩個大。
“不,真的沒有必要的……”季言秋弱弱地說道,“我的燒一會就退了。”
“擁有一個健康的身體是創作的前提。文壇不能接受一位寫作新星因為病弱而休筆的悲劇,而且我是您的私人編輯,萊芬耿爾先生。”
在對方的堅持之下,季言秋無奈地答應了讓他來照顧自己。不過幾個小時之後,季言秋明顯感覺溫度下降了許多,拿來體溫計一量,還真的退燒了。
“你買的是什麼特效藥?這麼管用。”他才吃了三個小時呢。
季言秋拿起藥盒來仔細研究了一下,沒研究出個什麼所以然來。編輯先生顯然也不太清楚,最後隻能歸結於是短暫性退燒。
“可能還會再燒,請萊芬耿爾先生好好休息!”貼心過頭的布萊克將不讓人省心的作者塞回了被子裡,還連帶著一本《威尼斯商人》。季言秋哭笑不得,不過看在對麵罕見的沒催稿的份上,難得聽話一回,安安靜靜地看起了書。
這個世界的《威尼斯商人》在細節上與他原本世界的有些出入,但考慮到平行時空的差異性倒也正常。季言秋權當重溫經典的同時玩一下找不同,自娛自樂,倒也十分開心的度過了一個下午與傍晚。
晚餐是英國經典濃湯配小羊扒與麵包,出於英國人平均做飯水平現狀,季言秋勉強說出了那句“好吃”。
編輯先生已經很努力了——
由於兩人還沒熟到可以留下過夜的地步,編輯先生戀戀不舍地告彆了他,並留下了諸多叮囑:如按時吃藥,記得有事打電話以及最重要的——不要熬夜。
剛想熬夜寫個開頭的季言秋:……嗯嗯,我會好好睡覺的!
將編輯送走後,季言秋揉著太陽穴坐到了書桌前。
讓他想想開頭從哪裡切入好呢?
切入……切入……
腦海中一個場景一閃而過,季言秋眼睛一亮,手中的筆頓時落到了紙上。
就這麼寫吧。
【老鼠成群結隊地穿過這個破舊的小院子,大搖大擺,從石塊與椅子上經過,最後落入下水道裡。穿著與老鼠皮毛一樣灰敗衣物的少女用力舉起掃把朝老鼠們掃去,一邊氣急地大喊:“肮臟的東西,卑鄙的小偷!”
少女名叫貝蒂,沒有姓氏。在成為妓女之後她便將姓氏藏了起來,確保沒有人知道她來自哪兒——這確實有用,無聊的客人們猜她來自巴黎、來自愛爾蘭、來自意大利或更多的地方,從沒有人有過確切的答案。
上個月,她唯一用來撐場麵的戒指丟了。她本人堅持認為那是家傳的寶石戒指,如果它還在,那倒是值得評估上一二;可它現在丟了,那就無從考證了。貝蒂有心找出一個小偷,但她沒有鄰居,也沒有彆的知道她擁有這枚寶貝戒指的同行與她認識,而客人她又是萬不敢懷疑的,因此,小偷的身份便全權落到了老鼠頭上。
老鼠當然會偷東西了,雖然它們偷的一般是食物,但誰也沒法證明它們不會偷戒指。
掃把是打不到老鼠的,貝蒂有時運氣好能抓到一兩隻要死掉的病鼠,便會用嫌棄的表情將它們丟進水裡淹死,隻有這群小偷掙紮著溺死的樣子才能安撫她的內心。
戒指丟了,她成為體麵的妓女——也就是到紅燈區去——的願望又遙遙無期起來,她丟下掃把坐在台階上,抱著膝蓋哭起來。
“唉!我怎麼會這麼不幸啊!”
像這樣的場景在戒指丟了之前每隔三天就會上演;戒指丟了之後就成了貝蒂每一天生活的日常部分了。老鼠們也習慣了這個人類的吵鬨,她哭起來甚至看不到有老鼠從她的腳背上爬過去。】
因為丟了戒指,貝蒂感覺成為一個體麵的妓女希望渺茫,便將自己賣到妓院裡去。妓院裡沒多少自由,但好歹吃得飽飯。
19世紀的倫敦,站街的妓女和工廠上的煙囪一樣多。等到了妓院以後,貝蒂反而認為自己的生活比以前要更好,便將贖身的錢花的一乾二淨。結果不久之後,她便得了花柳病被妓院趕了出來。身無分文的貝蒂很快便走投無路地成為了修道院門前的流浪者,成天失魂落魄地呆在廣場上。或許當修女可以活下去吧,但以她的性格,讓她苦修還不如讓她去死。
隨後,在經曆了如此之多的不幸,貝蒂終於迎來了她最大的幸運——一位紳士向她伸出了援手,將她包裝成了優雅貴氣的交際花。
季言秋寫到紳士將貝蒂帶回宅邸之後便寫不下去了。他咬著筆的另一頭,盯著紙上那個“笑容溫和,和善而富有的男人”冥思苦想起來。
紳士並非是個純粹的好人,當然也不是個純粹的壞人。於他人性的分布之中,這個男人的灰色部分占相當大一塊麵積。他救下貝蒂是有目的的,但要說他真的對貝蒂沒有憐憫之心又是錯誤的;他大部分時間都以慈善家的身份出現,但又能狠得下心來因為一個妓女去刺殺他的親弟弟;暴怒起來時,連從小跟在自己身邊的管家的腦袋都能砸破。
這樣的一個男人又是怎麼心甘情願的讓貝蒂殺死自己的呢?甚至在瀕死之際還不忘為貝蒂掩蓋證據,讓警察得出他是自殺的結論。同時,他又狡猾的留下了一筆不大不小的錢,讓生性貪婪花錢又大手大腳的貝蒂不安於此,渴望向上流社會爬,最後殺死更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