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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沉是被指尖的刺痛驚醒的。
他蜷縮在斷牆殘垣間,半張臉埋在砂礫裡,鐵鏽與焦土的氣味在鼻腔裡結成蛛網。睜開眼時,有細碎灰燼從鉛灰色天幕飄落,像極了劍氣長城崩塌那日的大雪。隻是這雪是溫的,落在手背上會化作血珠滾動,在青金石碎屑間蜿蜒成蚯蚓狀的血線。
"這是……哪?"
他撐起身子,青金石碎屑嵌進掌心,在昏黃天光下泛著妖異的藍。城牆傾斜如醉漢,裂縫中探出暗紅色肉芽,隨著呼吸節奏緩緩蠕動。半截"劍氣長存"的匾額斜插十丈外,裂口處滲出的血漬在砂地上繪出古怪圖騰——像極了陳平安當年在竹樓地板刻的鎮魂符。
遠處灰霧翻湧,鐵鏈拖曳聲忽遠忽近,間或夾雜著骨骼碎裂的脆響。
陸沉低頭看向自己。粗麻布衣沾滿泥垢,腰間鐵劍鏽得看不出紋路,劍柄纏著的褪色紅繩卻異常眼熟——是寧姚當年係在阿良酒葫蘆上那根。記憶像被野火燎過的荒原,唯剩四個字在焦土上孤懸:
人間如寄。
"嗒。"
粘稠液體砸在額間,順著眉骨滑入嘴角。腥甜中帶著腐壞的鐵腥味,像是放置百年的陳血。抬頭刹那,灰霧驟然撕裂!
三丈高的黑影轟然墜落,青麵獠牙的臉上布滿蜂窩狀孔洞,脊背六條蠍尾交錯如荊棘叢林。尾鉤滴落的毒液在地麵蝕出焦痕,怪物獨眼轉動,咧開嘴角露出森白利齒:"找到你了……因果之外的蟲子。"
陸沉暴退七步,鐵劍倉啷出鞘。劍鋒撞上蠍尾的刹那,他忽然怔住。
掌心在發燙。
青黑血管自腕骨向上蔓延,皮膚下浮出細密金紋,宛如千百條小蛇在皮下遊走。那柄鏽劍突然長吟,斑駁鐵鏽簌簌剝落,露出霜雪般的刃。劍氣衝天而起時,他聽見有人輕笑,聲音像是從骨頭縫裡滲出來的:
"這一劍,叫兩袖青蛇。"
劍光如銀河倒卷。
蠍尾寸寸斷裂,怪物嘶吼著炸成血霧。陸沉踉蹌跪地,鐵劍脫手插入岩縫。右臂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乾癟枯萎,青筋暴起如老樹虯根。他盯著自己枯枝般的手指,突然低笑出聲——原來這具身體裡,藏著比毒蠍更危險的東西。
"茶涼了。"
蒼老聲音突兀響起。陸沉猛地轉頭,三丈外不知何時多了個茶攤。葦棚破舊不堪,茅草縫隙間垂落暗綠色藤蔓,爐上銅壺咕嘟冒著熱氣,穿葛布短打的老漢正佝僂著擦桌子,木桌上茶漬蜿蜒如上古符咒。
"後生,飲茶否?"老漢頭也不抬,枯槁的手指敲了敲粗陶碗,碗底沉澱著灰白骨渣。
陸沉眯起眼,鏽劍悄然握緊:"這地方還有活人?"
"活人?"老漢嗤笑一聲,渾濁的眼珠轉向他,"無相天裡沒有活人,隻有執念。"茶湯傾入碗中,竟泛著詭異的幽藍,"喝吧,這"忘憂茶"能讓你少些痛苦。"
劍光乍起!
鐵劍架在老漢頸間,陸沉瞳孔收縮——劍鋒竟穿透對方身體,如劃過水麵的枯枝,隻在咽喉處蕩開一圈漣漪。
"年輕人就是心急。"老漢慢悠悠吹開茶沫,露出被蛀空的牙床,"你殺不了我,就像你忘不了那四個字。"他突然抬頭,嘴角咧到耳根,"人間如寄,對不對?"
陸沉渾身繃緊,劍柄硌得掌心生疼。藤蔓悄無聲息纏上腳踝,刺入皮膚的瞬間,記憶碎片洶湧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