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過後，氣溫猛然下降晨霧裹著細雪，默然測字工作室的銅鈴突然發出沉悶的聲響。一個穿著阿瑪尼大衣的中年男人閃身進來，羊皮手套上沾著未化的雪粒，像是剛從北極逃回來的企鵝。
“測、測個字“男人的聲音像被砂紙磨過，喉結在緊繃的領帶下艱難滾動。
陳默注意到他右手無名指上的戒痕，新得發亮：“您請坐。“
男人在宣紙上寫下“亨“字時，鋼筆尖劃破三層紙背。陳默瞥見他手腕內側的燙傷疤痕，那是煙燙的痕跡
“亨字少一筆，亨字少個口。“陳默用鎮紙壓住卷邊的宣紙，“爬得越高摔得越慘啊。“
男人的瞳孔驟然收縮，脖頸處沁出冷汗，在愛馬仕絲巾上洇出深色痕跡。
三天前的董事會，王振海記得格外清楚。審計組的電腦屏幕泛著冷光，財務總監的假發被冷汗浸得歪斜。當那份虛增三億營收的報表被翻出時，窗外的北風突然呼嘯而過，像極了二十年前他初入職場時，在城中村出租屋聽到的穿堂風。
“沒有一橫，無福可享。“陳默蘸墨在“亨“字頂端畫圈，“您最近是不是在走鋼絲？“王振海從思緒中被拉回來。
王振海的手突然痙攣，鋼筆滾落在地。這支萬寶龍傳承係列，是他上個月用公司“諮詢費“買的，筆帽上還刻著“財源亨通“。
估計你是不是往外包養情人了？
王振海猛地站起來，真皮座椅在木地板上劃出刺耳鳴叫：“你調查我？！“
“是您自己告訴我的。“陳默指向那個支離破碎的“亨“字，“亨字中間斷開，說明您的財路來路不正。“
哦不好意思我有點緊張，我泡了一杯茶說道：不要急慢慢說，或許我能幫到你。
於是乎王振海全盤托出於我徹夜長談了一晚。
深夜的江邊，王振海攥著陳默給的錦囊。錦囊裡是張泛黃的宣紙，寫著“自首“二字。江風裹著雪粒刮在臉上，他想起二十年前那個雪夜，背著癱瘓的母親去醫院時，護士說醫藥費要三千塊。
手機突然震動，是情人發來的語音：“王總，寶寶說想住巴黎的彆墅“甜膩的尾音被江風吹散，他突然想起老家土牆上的獎狀，那是他考上大學時，母親用漿糊一張張貼上去的。
次日的經偵支隊，王振海交出一疊文件。當手銬哢嗒鎖上時，他意外地感到解脫——原來這些年壓得他喘不過氣的，不是審計報告，是母親臨終前那句“要做個乾淨人“。
三個月後，陳默在報紙上看到新聞：某上市公司財務造假案主犯主動自首，退還全部贓款。配圖裡王振海穿著囚服，眼神卻比當老總時清澈許多。
當然這都是後話了，直到某一天的冬至，陳默收到一封沒有署名的信。信紙上是工整的楷書：“亨字補上那一橫，原來是享字。謝謝您教我，真正的福氣不在高處，在能睡個踏實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