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能是玩得膩了,也可能是被南珠照得眼睛疼,就跑到窗台邊托著下巴看窗外。
窗外,雪壓瓊枝,瓊樹生花,寒風吹過,雪花被風帶起,又吹落,仿佛灑下漫天銀霜。
一旁宮婢怯生生地開口:“娘娘,關窗吧,天氣冷,得了風寒,流珠姐姐會心疼的。”
虞秋濯臉吹得通紅,眼見小宮婢急得快哭了,緩緩起身,掩上窗子。
她揉搓著已經凍麻的臉,眉目間含著萬千愁緒。
麻木之後,是後知後覺的疼。
她的眸子不再亮,如一汪死水,再也生不起波瀾。
那是三個月之前,虞家還是那個在揚州排得上名號的富家,直至那一夜大火,燒光了所有,虞家沒了,她被綁到國公府,被忠國公以家人為脅,以國公義女之名進宮侍君,成為一顆替他攪亂後宮的棋子。
她被忠國公喂了毒,她的命、她的家人還在忠國公手裡攥著,她不得不妥協求全。
她沒得選,這無妄之災,她不想承也得承!
她痛苦、掙紮、不甘。
可她也明白:製人者必受製於人!
她不會忘,他加諸於她身上的痛,定要他百倍償還!
昨日毒發,疼得她整晚沒睡,現在頭疼得很,胸腔裡好似有密密麻麻的針,疼得她倒抽涼氣。
她臉色白得嚇人,眉頭皺起,“來人,把之前進貢的獨山玉拿來。”
不過一刻鐘,獨山玉在燭光的映照下溫潤透亮。
虞秋濯赤足踩上鋪了滿室的狐皮地衣。
那是王上獨許的恩寵。
一室燭火,美人赤足,玉膚如雪,青絲如瀑,千秋絕色,在昏黃下,踱了一層金光。
可美人卻一步一步走向那盛著上品獨山玉的匣子,伸出纖細的手,抓起、扔出,一氣嗬成。
玉撞在門框上‘啪啦’一聲,如清脆的銅鳴,碎玉落在地衣上,發出悶響。
“去,把那礙事的地衣拿開,今個兒,本宮便叫你們聽聽玉碎之聲。“
‘砰——!’
‘嘩啦——!’
玉碎的那一刻,如驚雷一般在殿內炸響,一聲一聲,回響在偌大無聲的宮殿,驚得小宮婢一陣發抖。
但虞秋濯覺得悅耳極了。
如高山清泉汩汩流淌,深遠悠長。
清越綿長,有如金磐之餘響,敲冰戛玉,殘音不絕。
虞秋濯摔了一塊又一塊,看著眼前一地碎玉在陽光下清透的泛著微光。
她說不清心裡是滿足還是什麼,反正暢快得很,隻覺得胸中不似先前一般疼。
“本宮累了,”她隨手一指,“你,去摔玉,摔得好了,有賞。”
被指到的宮婢哆哆嗦嗦地拿起匣中玉,又怕摔得不響,咬著牙狠狠地摔。
殿內一陣一陣的碎玉聲,虞秋濯聽得愜意,命人搬了張小春椅,悠閒地看著,昨日毒發的疼痛也一掃而空。
日頭高照,陽光透過窗牖照進來,一束光、一片光,照在這荒唐的小鬨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