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撇著茶沫,並未抬眼,隻緩緩道:“哀家聽聞,那清倌伺候得很是妥帖,讓陛下都能至臉麵於不顧,堂而皇之地將人抬進宮。”
德順侍奉在旁,額上冷汗直冒。
他瞄一眼皇帝,見對方神色懶懶,看起來壓根不將太後的興師問罪放在心上,隻能一咬牙,膝蓋一軟:“太後明察!那女子並非清倌,而是清白的官家女子。”
宋太後淡淡向下撩他一眼,冷冷“哼”一聲:“清白的官家女子怕是都要為你這句話羞憤而死。”
末了,又朝裴珩的方向抬了抬眼:“如今陛下身邊的人,竟如此巧言令色,信口雌黃!”
她視線落在德順身上,話語中已是夾帶了不容錯認的怒意。
德順戰戰兢兢的,幾乎要跪縮成鵪鶉。
裴珩眼都未全睜開,姿態一派閒懶:“母後待皇嫂如此好,這個兒媳倒是如此瞧不上。”
德順眼中隱有一絲不可置信,迅速瞥了眼皇帝後,立馬又低垂了頭。
宋太後聞言怒意更盛:“你平日裡胡來便罷了,風塵女子也配與你皇嫂相提並論!”
窈窈出身高門,容貌出眾不說,規矩禮節樣樣都好。
裴珩唇角勾著,神色懶懶:“配不配,也得嘗過才知曉。”
他言辭猛浪,不著邊際,神色間又絲毫不以為恥,反而自得。
宋太後隻覺眼前一黑,一時間仿佛整個天地都在旋轉,身子一歪就向後倒去。
“太後!太後!快傳太醫!”
一向天塌下來都不放在眼裡的裴珩,這會兒倒是將氣暈親娘的事捂得嚴實。
畢竟按大業律令,不孝入十惡,輕則笞,重則絞。
可裴珩一向肆意而為,做事隻憑心情和喜好。
將梁王打壓得連成婚之日親自接親都不能。
金吾衛隻聽命於皇帝,皇帝讓接人便隻接人,地上那一百多擔的嫁妝連看都不看,更彆說抬了。
好在眼下將軍府的嫁妝已經送入東宮,算是了了一件煩心事。
可褚徵依舊每日愁雲密布,深夜裡書房的燈還燃著,不時便能聽到一聲長歎。
誰人不知,金吾衛直屬陛下。
陛下如此打壓梁王,連接親都不允,就算是做了王妃,又豈會好過。
說來荒唐,誰家是求著把姑娘的嫁妝送過去的?
可新帝的荒唐事何止一樁,還是皇子時就揚言要燒光《女則》《女訓》,廢除女子三從四德了,緣由自然是他那位心頭肉學得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