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眉目如畫的侍女顧不得手中的短刀,忙折身替這三皇子擋這意料之外的毒液,她長袖起舞,正巧掩住了三皇子的視線。
丟出毒液後,裴修年並未有一分一毫的停頓,他一腳踩在麵前那隻椅子上借力蹬起,左手摘下掛在紅漆大柱上的獵弓,右手提箭。
如同刻在記憶裡一般搭弓放箭。
待至箭放出去時,他才剛剛滑倒在這油光可鑒的玉石地板上。
蛇毒燙在小欽的袖口,正冒出絲絲縷縷的白氣,待小欽放下衣袖,才見那支直指三皇子麵門的銳箭,真是連貫得叫人應接不暇的招數。
隻可惜她是練氣士。
小欽的掌心微轉,一股不可見的長風拂過寢房,不過三皇子同樣沒有修為,在這咫尺距離,她也不敢用氣過猛,隻需震開這箭即可。
觀那支箭被氣浪衝上房梁後,小欽才拾起短刀,正欲擲出,這位已經驚得失色的三皇子終於反應過來,攥起手邊的丹藥瓶服下一顆後氣色才是紅潤了些,他連聲道:
“剮…剮死他!不能讓他死的這麼輕鬆!”
小欽得令,翩然而至,即將將短刀壓在裴修年脖頸之際,卻聽見背後傳來的“嗤——”聲。
她回頭,血若湧泉。
那支早已偏向房梁的箭正不可思議的釘在三皇子的脖頸,如同那條被釘了七寸的青蛇。
“殿下!”小欽的喝聲已晚,三皇子的雙眼凸出,瞳孔潰散,已然徹底失去了生機。
小欽再回過頭來,雙目盈怒,貝齒咬的紅唇幾乎出血,聲音卻是漸微:“你竟敢殺殿下!我要你償…”
“什麼殿下?”裴修年緩緩起身,撣了撣灰塵,看著那柄離自己脖頸間不到零點零一寸的短刀,微笑道:
“如今那冒牌貨死了,我才是三皇子,你要殺我償命?儘管動手。”
他端著小欽的手,將那短刀再挪近了一點,裴修年已能感覺到這柄刀上的銳氣,但他神色未變,繼續淡然道:
“隻不過你殺了我,一樣得死,以大周律,身為侍女卻未能護皇子安危,夷三族。”
小欽當然是知道這一律令的,她方才的動怒也並非是對這三皇子帶有一分一毫的感情,而是怕這條鐵律,也正因如此,她才遲遲沒有下刀。
她的眼神開始飄忽,已經失了分寸,手中的短刀開始不住顫抖。
適時,寢房外響起了叩門聲,有人微聲諂媚道:“三殿下,聽得方才的響動,奴才鬥膽,不知屋內是否一切安好?”
裴修年拿了拿腔調,朗聲道:“本殿方才的話,你當耳旁風了是不是?!”
門外那老太監登時噤若寒蟬,慌不迭道:“奴才不敢,奴才告退。”
待至腳步聲徹底消失後,裴修年的手一拍,小欽手中的那柄薄而利的短刀才“當啷”一聲砸在地上,惶恐之下,她的身子發軟,竟有些站不住了。
“那太監聽都聽不出來假,你怕什麼?”裴修年適時攙住了她的手臂,而後又寒聲問:
“該叫我什麼?”
小欽的腦中已是一片混沌,渾身似乎都提不起一點兒勁來,她支支吾吾了半晌,終於將那個稱謂念了出來:
“三…三殿下…”
裴修年鬆開手,小欽精疲力儘地坐倒在地上,花容失色,眼角仍噙著因不知所措而溢出的淚珠。
看著軟倒在地身子卻依然微微痙攣的少女,裴修年心裡長長舒了口氣。
心說這表演係還是有那麼點用的,還好當年報考的不是什麼土木。
裴修年呼出幾口氣,鼻腔間都是腥膩的血腥味。
他再看向那仰麵死在椅子上的三皇子,伸手摘下那塊龍紋玉牌,擦拭過玉牌上的血跡後,裴修年再張開雙手,陌然道:“為本殿更衣。”
小欽緩緩起身,取來另一套衣物,輕手輕腳地給裴修年換上,期間一言不發。
“他叫什麼名字?”
“李修年,字嘉慶,大周王朝三皇子,昭寧一年生人。”小欽的聲音還有些顫抖,但已經比剛才緩和了許多。
“真是巧了,我也叫修年,隻不過姓不同。”
穿好衣裳,不用裴修年指示,小欽便已開始收拾地上的血跡,正欲先給死去的三皇子換上裴修年的粗布衣物,卻被他製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