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已深秋,正是菊花怒放時。
皇宮之中,禦花園內,更是各色菊花爭相綻放,把自己最美麗的一麵呈現給其中的貴人們。
四麵通透,以錦繡擋風,又生了數個金絲炭爐的聽香閣裡,三個滿頭鳳釵珠翠,身著華麗錦服的豔麗女子正圍坐在漢白玉的桌子前,一邊欣賞周邊花海美景,一邊說笑不斷。
這三個雍容華貴的女子,自然就是皇帝的三個後宮妃子,如妃、淑妃和珍妃。
葉小山站在邊上,看著這一幕,又聽著旁邊幾個宮女彈琴奏樂,讓整個氛圍更顯閒適,總有種自己又回到會所裡,點著隨時可以換一批公主的感覺。
但事實是現在的他身份隻是一個服務人員,周邊的音樂美景都和他沒有關係,還得時刻關注幾個妃子的表情動作,隨時準備上前伺候倒酒。
也是直到這時候,葉小山才知道魏賢讓自己跟著伺候也是沒安好心。
自家娘娘和其他二人相處明顯很不痛快,老被她們陰陽怪氣地嘲諷,她豔麗的臉龐已經隨著話題深入越來越是陰沉。
而以如妃娘娘的性子,隻怕待會兒就要拿他們幾個跟隨的奴才撒氣了,沒看旁邊的小桂子已經滿臉不安了麼?
“武家妹妹,其實咱們姐妹同在後宮就該多走動走動,互相之間多說說心裡話。”
“是啊是啊,尤其是像你這樣的,半年都見不著皇上一麵,總一人在鳳棲宮裡待著,哪怕不是冷宮,都快要被人說成是冷宮了。”
“誰說不是呢,我可聽說了,下麵那些奴才暗地裡還嚼舌根來著,真是越來越放肆了!”
“哎,這還是輕的,就怕他們真把妹妹你當成被皇上冷落的妃子,連平日的吃穿用度都克扣起來。聽說昨日就有敬事房的奴才這麼乾了,這要放到我翠心宮,定讓他們吃苦頭!”
淑妃和珍妃二女你一句我一句,看似是在交好如妃,在為她說話,可其實每一句都在奚落她,揭她的痛處。
這讓如妃心裡愈發惱火,俏臉陰沉,可又沒法發作,隻能悶悶地來一句:“那些狗奴才妹妹我自然是饒不了他們的,不過這隻小事,就不勞二位姐姐過問了。”
“嗬嗬,妹妹說的是,但就怕以小見大啊……”
“鄭家姐姐你就不要再讓武家妹妹難堪了,咱們再聊聊彆的。”
淑妃吃吃一笑,點頭道:“也好,那就說說最近咱們最關心的事吧,聽說李妹妹你之前又得了皇上的賞賜,是一幅由畫聖吳遠道所畫的美人圖?而且那畫上還有翰林院學士的題詩,寫的正是妹妹你陪皇上批閱奏疏時的儀容姿態?”
珍妃也跟著笑了起來:“姐姐你的消息還真是靈通啊,這確實是皇上對我最大的恩賞了。尤其是那首詩,皓腕研香墨,紅袖侍君王……”
就這樣,她們很自然地就把話題轉移到了這份皇帝賞賜給珍妃的詩畫作上,然後邊上又有一個小太監把那一卷畫呈上,給三人品鑒。
很顯然,這一切都是她們準備好的,就是為了在如妃麵前大加顯擺,繼續壓她一頭。
這自然讓如妃更覺不爽,但又不好抽身離開,隻能虛與委蛇地和她們一起看畫,聽珍妃不斷吹噓,唯有喝酒消解心頭的煩悶。
身後的葉小山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裡,卻隻覺著好笑。
這就是衣食無憂而又空虛無聊的後宮妃子們的典型生活麼?
這麼攀比陰陽,真能給她們帶來歡樂?
能不能讓兩個妃子感到歡樂葉小山不知道,但這絕對會給自己帶來麻煩,因為如妃的臉色已經陰沉得能滴下水來了。
一旁的小桂子早嚇得麵色慘白,都不敢上前斟酒,隻能暗暗拉一把葉小山,讓對方過去。
葉小山心思一動,已坦然上前,一邊小心翼翼地為如妃把酒杯倒滿,一邊隨意掃過那詩畫。
對畫作,葉小山前世雖然有所收藏,但其實懂得真不多,隻能算是附庸風雅的投資,自然看不出好壞來。
可旁邊的那幾句詩,在他看清楚內容後,卻覺著實在是平平無奇了。
無非就是辭藻優美些,寫皇帝聖明,娘娘蕙質蘭心之類的俗套用詞,實在沒什麼特彆,離名作還有十萬八千裡呢。
“其實不光是這一幅畫,平日裡還有不少翰林院那兒的飽學之士為我們後宮姐妹們寫詩作詞,雖然比不了這一首,但也都是頂好的。”
“是啊,不知武家妹妹入宮這一年多來,可收到了幾首這樣的詩作啊?”
麵對她們不懷好意的詢問,如妃再度陷入沉默。
她的出身,注定了和那些翰林院的人沒有任何交集,自然更不可能得到他們寫詩讚美。
兩女見狀,又各自得意一笑:“妹妹不會吧,你真的連一首像樣的詩都沒有得到過?”
她們裝出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要真是這樣,妹妹你可太委屈了,不如過兩天姐姐送你兩首詩,到時你就跟彆人說,是寫給你的。”
“我們娘娘豈會沒人給她寫詩?隻是因為這詩實在太好,隻一首就能蓋過所有平庸之作,娘娘為了不讓二位娘娘難堪,才不開口!”
葉小山終於開口,一句話就讓聽香閣中的氣氛陡然一頓,連那絲竹琴聲,都停頓了一下。
三個妃子更是陷入短暫的愣怔,片刻後,六隻眼睛都有些詫異地望了過來。
這是淑妃和珍妃第一次拿正眼來看葉小山。
事實上,無論是他一直站在如妃後頭,還是剛剛上前斟酒,他都是被她們無視的。
一個奴才,在高高在上的妃子們眼裡,跟螻蟻,跟空氣也沒有任何的區彆,自然是視而不見。
“放肆,這兒哪有你一個奴才說話的份兒!”
不等兩個娘娘反應過來,他們身後一個青袍太監已沉臉嗬斥:“來呀,把這個大膽的奴才拉出去,重打三十大板!”
如妃眼中光芒一閃,當即開口:“我鳳棲宮的人什麼時候輪到彆人管教了?小山子,把那詩念出來,也好叫她們知道本宮入的是何等詩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