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麻木_病弱萬人嫌心死後_免费小说阅读网 

18 麻木(2 / 2)

安以炵本人如同傳言所說是個十分古怪的人,他在見到沈陌遙的第一時間就連連點頭,頗為嘻哈的全包頭巾下是一雙極為精亮有神的眼睛。

“我很喜歡你現在的狀態。”

他來回在沈陌遙身上掃了幾眼,盯住他沒什麼情緒的黑眼睛,摸著胡茬,語氣有些危險。

“但是,不是不可以再打磨打磨……以便你後續更加進入角色。”

安以炵讓沈陌遙在劇組住下,卻仍舊沒有告訴他劇本的詳細內容,也沒有說選中他的理由,而是在第三天晚上直接通知他去試一場戲。

在片場,他被簡單告知自己要飾演的是一位醫生,而馬上準備拍攝的是一場被憤怒的病人家屬推搡的戲。

“你不用去演什麼,我要看你真實的反應。”

安以炵說了一番有些莫名的話,揮手喊了開機。

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心,那位飾演病人家屬的年輕演員在推沈陌遙的時候鉚足了十成十的力,他一下被推著撞向桌子,尖銳桌角儘數沒進他的身體。

他狼狽地滑到地上,仿佛被人捅了一刀,前胸和上腹很快傳來鑽心的痛。

他一聲不吭,導演也沒有對此有任何表示,片場的眾人又一向對如今被冠以殺人未遂名號的劣跡藝人敬而遠之,自然都隻是遠遠地看著笑話,沒有任何人願意去扶他。

安以炵盯著顯示器裡遍布冷汗,在短暫詫異後卻恢複隱忍漠然的臉看了一會兒,竟然就頗為滿意地點點頭宣布關機收工。

過了很久,直到機器都被撤下去,場上的人走得差不多了,沈陌遙才顫巍巍從地上爬起來。

他的動作很慢,連直起身子都似乎是件極為費力的事,撐著桌子的時候身體大幅晃動幾下,有抹詭異的紅色浮現在他唇邊。

回到住處時夜色已深,沈陌遙快步走進衛生間,把頭埋在水池裡就是一陣撕心裂肺地咳,手指緊緊摳著洗手台邊緣,用力到青筋在蒼白的皮膚上都儘數浮現,脊背抖得像個篩子。

他咳了一陣,沉默著打開龍頭,看著水流呈螺旋狀將池子裡遍布的血色一點一點暈染開,變成一灘淺紅色的水流衝入下水口,又洗了把臉。

在白熾燈下,沈陌遙凝視鏡子裡那張濕漉漉的臉。

墜江之後的這些日子他瘦了很多,顴骨下麵都顯出一些陰影,配合愈發深邃的眼窩,看起來憔悴極了。

乍一看,倒是真的和網上的那些惡評一樣,像個癮君子。

如此自嘲著,沈陌遙脫下外衣,搖搖晃晃地走向小床,小雪花從自己房間的貓爬架上跳下來,試圖隔著小門去蹭他的腳撒嬌,他卻沒有力氣再把他抱起來逗弄,隻是倒在床上急促地喘氣。

血腥味還在順著喉嚨往上湧,他抽了幾張紙捂住嘴咳得渾身發抖,憋著一口氣從床頭抽屜裡翻出一瓶雲南白藥,囫圇吞了幾粒下去,蜷縮在床上按住仍舊在陣痛的前胸和上腹,感到意識逐漸昏沉。

他不能睡。

沈陌遙死死咬住嘴唇,拿過手機點開日曆。

明天是外祖母的忌日,他得在清晨趕去郊區的墓園。

小雪花像是擔憂他的狀態,身體緊緊貼著小門喵喵直叫,但是他已經連抬頭對他露出一個安撫的笑都做不到了。

他最後動了動手指勾住床頭掛著的吊墜,還是被鋪天蓋地的痛楚和困倦逐漸淹沒神誌,沉沉昏睡過去。

·

沈陌遙沒能在清晨按時前往墓園。

他匆匆乘車趕到的時候已經接近中午,早已過了祭拜的時間,陵園裡也不再有什麼人,他把捧花放在薑瑾的墳前,獨自站了一會兒,斷斷續續地咳著,一回頭,沈厲崢竟站在他身後冷冷抱臂看著他。

“消失那麼久,你還知道今天要過來?”

“你外祖母的忌日這麼重要的日子都能遲來這麼久,沈陌遙,你到底有沒有心?”

沈厲崢上下掃了一眼自己的兒子。

那人穿著一件黑色的長款厚呢風衣,裡麵還套著羊絨衫和襯衣,袖子上沾了一些褐色的汙垢。風從他身後吹來,把衣擺吹得獵獵作響,腰間被外衣勾勒出的輪廓清瘦得可怖。

“多大的人了,出門在外要時刻注意形象不知道嗎?何況是來祭拜你的外祖母!你看看你的衣服!臟成什麼樣了,還好意思穿出來?”

沈陌遙垂下眼睫,對沈厲崢的怒斥沒有太多反應。

這些天來,好像他已經對外界的各種惡意徹底麻木了。

人一旦麻木,就會變成一座荒蕪的山丘,即便是突現狂風卷在山頭,也隻能揚起一點細微的沙塵。

但是摧毀它也根本不需要任何外力乾涉,因為他失去的生命力源自內裡。

土壤中的養分在流失,一草一木在枯萎,乾裂折斷的根莖包裹不住乾燥鬆弛的大地,這座隻剩一具空殼的山丘會隨著時間的流逝布滿裂痕,最終轟然傾塌。

“你外祖母悉心陪伴照顧你那麼多年,我以為你不管再如何冷血,至少同她最親近……結果你對她就是這樣的態度?你果真是個徹頭徹尾的白眼狼!”

“爸。”

沈陌遙輕聲打斷他。

“至少在今天,不要這樣說,行嗎?”

他沉下肩偏過頭去咳了咳,聲音很輕,卻透出一絲壓抑許久的疲倦悵然,陽光把他的身影拉出很長很薄的一條影子。

“就當是……最後容忍我一次吧。”

自十四年前起,沈陌遙便很少用這樣尋求商量的口吻和他說話。

像是被他語氣中濃濃的疲憊定在原地,沈厲崢看著他形銷骨立的身影,腦中忽然閃過小時候的沈陌遙拉著他的衣角小聲問他可不可以再買一盒巧克力時的景象,一時之間竟忘了回答。

記憶裡男孩子白皙柔嫩的臉蛋逐漸褪去,他盯著眼前青年蒼白瘦削的臉頰發愣。

不過是近兩個月沒見,怎麼沈陌遙又像是瘦了許多的樣子。

他還在咳嗽,風吹散他的圍巾,末端順著臉頰長長一條掃過去,將他的下半張臉遮去。

不知怎的,沈厲崢看著他在風中顯得愈發飄搖不定的身形,忽然產生一種他會就這樣隨風散去的錯覺。

他怔了怔,緊握的拳頭鬆懈下來,略微收斂怒意。

“……先跟我上車吧。”

沈陌遙就算再如何令人厭恨,作為沈家的一家之主,他始終不該在大白天的墓園裡這樣大吼大叫。這相當有失風度。

於是他試圖做出一番彌補。

“你現在住在哪?我送你回去。”

沈陌遙已經是強弩之末,他眼眸垂下片刻點點頭,連站穩的體力都所剩無幾,也無力生出推拒之心。

“謝謝爸。”

他清了清嗓子,溫聲說道。

“把我送到蘭浦酒店就好。”

回去的路上,沈陌遙一直在咳嗽,一開始他還把手握成拳抵在唇邊試圖壓製,後來實在是咳得停不下來,便主動升起了後座和前排之間的隔斷板,試圖讓自己的咳嗽聲不那麼惱人。

沈厲崢最後從後視鏡向後排看去的時候,上升的擋板已經把可視範圍收的很窄,他隱約看到那人在車後座把自己縮成很小的一團,額頭抵著玻璃,肩膀隨著咳喘一抖一抖的,卻極儘克製著聲音,臉埋在陰影裡。

車開到酒店後已經是下午三點多,沈厲崢開了一路的車也有些疲乏,心裡又正憋著火,在沈陌遙打開車門,卻磨蹭一陣才晃晃悠悠下車後,他的怒氣更甚,也就沒有再回頭,更不要說下車送他。

“我先走了,爸。”

沈陌遙下車的時候身子明顯往前栽了一下,又捂著嘴斷斷續續咳起來。

“回去路上小心。”

他關上車門,壓著咳意啞聲說道。

沈厲崢一心沉浸在怒火裡,對他的話幾乎充耳不聞,很快就掉頭將車開出。

當時的他,對自己日後會麵臨的痛心和悔恨毫無察覺的跡象。

直到很多年後,沈厲崢都一直在想。

如果當時他能再細心些,注意到自己的兒子其實虛弱得連下車都要花一點時間積攢力氣。

如果他再眼尖些,能辨彆出他袖口那塊被自己斥責的深褐色汙垢其實是凝結的血。

如果他再敏銳些,在看到他霜白的臉色和驟然消瘦的身形的時候,就意識到他已經病得很重。

是不是一切都會不一樣?

如果當時他是個合格的,懂得去愛,懂得去珍惜的父親。

他的兒子是不是就不會離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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