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隨淵命人送過來的藥具有奇效,一夜過去身上那灼肉燒骨的痛便緩解不少。
翠瓏正巧在她醒來的時候進門,將藥端到麵前:“姑娘昨夜睡得如何?”
“挺好的。”扶熒接過藥碗一飲而儘,餘光掃見貴妃椅上的一縷青色。
注意到扶熒目光,翠瓏解釋道:“碧蘿一晚上都在那頭睡著,我尋思靠窗露重,想要把她帶到姑娘床上,可那鳥兒怎都不從,最後隻能給她加床墊子。”
扶熒收回眼神:“隨她吧。”
“那奴婢伺候您穿衣。”
扶熒頷首。
翠瓏喚侍畫進來,二人一同為扶熒梳妝打扮。
今兒這身裝扮顯然是她們下過心思的。
一襲鎏金為底色的織錦流雲裙,披帛逶迤墜地,雲鬟霧鬢,滿頭珠翠。
光是站在那裡,便是滿堂映輝。
美則美矣,就是過於招搖了些。
眼瞧著侍畫還要往發間添物,扶熒急忙製止:“一不出門二不過節的,未免太過莊重。”
扶熒前世跟著父親行醫問藥,素淨慣了,冷不丁打扮起來還有幾分不習慣,加之這簪飾重,壓得脖子沉甸甸,好不難受。
二婢相攜一笑:“這些都是帝君為姑娘準備的。”侍畫俏生生地說,“姑娘有所不知,我們帝君就喜歡這些靚麗的東西,如今送你,定是——”
“侍畫!”翠瓏狠狠抽了一下她的嘴巴子,“莫再亂說!”
侍畫捂著被抽痛的嘴巴,委屈地轉了轉眼睛,不吱聲了。
扶熒看得好笑,到底沒舍得讓她們為難,還是將那珠光寶翠全戴在了身上。
趁著兩人為自己調整的功夫,扶熒順勢一提:“昨日被帝君放出來的那些瑤山人氏,現下都離開九幽了?”
翠瓏道:“似乎被安置在了彆院,具體的奴婢也不知情。”
……那就是還在九幽。
扶熒並不相信寧隨淵會大發善心把他們送回來時的地方,最多就是大開城門讓他們自尋生路。
可這伏敝山位處荒境,四周又有邪業焚燒,彆說重回瑤山,怕走出九幽都是個問題。
扶熒表情驟沉,“帝君現在何處?”
翠瓏頓神想了片刻,“這個時辰……帝君應是在重華大殿處理事務。”
扶熒點點頭:“我們去找他。”
“?”翠瓏忙不迭勸阻,“重華大殿隻有要事人員可以進入,姑娘擅自前往,怕會惹帝君不快。”
扶熒冷著臉,她管他快不快。
見她去意已決,翠瓏歎了口氣,“那……碧蘿?”
扶熒餘光掃過:“就讓她睡吧。”
翠瓏沒有了法子,命侍畫留在滄瀾宮,她則跟著扶熒前往重華大殿。
轎攆一直從滄瀾宮穿過流霞亭,再越過幾個水榭樓台,這才抵達重華大殿。
大殿矗立在山神龍首之上,神骨為基,金玉為頂,雕楹碧檻,十二梁柱通天,甚為宏麗浮靡。
扶熒先是被金殿晃了一圈眼睛,旋即默了默,“你們帝君……一向如此?”
從建築到服飾,處處都充斥著——浮誇。
翠瓏好不得意:“這不算什麼,帝君所住的逐明殿比這還要氣派。”
扶熒:“……”
算了。
她提步登上高台,快行至殿門,身後有人叫住她們——
“扶熒姑娘。”
扶熒回眸。
成風三兩步就跑到麵前,雙手抱拳施禮,“好巧,姑娘也是來找帝君的?”
除了翠瓏侍畫相處久些,扶熒對寧隨淵的身邊人都沒有什麼好感,他這樣親切問候,她也隻是冷漠地點了下頭。
成風哪會看不出她的漠然,毫不在意,自顧自搭話:“不過這重華大殿一向不讓旁人擅入,姑娘要是不在意,屬下前去通稟一番。”他笑了笑,“免得門前那堆禦獸冒犯了姑娘。”
扶熒順著成風說的地方看過去。
殿門上雕刻著兩條六首蛟獸,黑鱗鑲金,栩栩如生,細看門獸眼泛紅光,似有化身而出之象。
扶熒微一沉頓,對著成風輕一低首:“那就麻煩成風大人了。”
成風勾了勾唇:“算不上什麼麻煩。”
扶熒目送成風進門,自己則站在殿外俯瞰著華宮之外的世界。
這九幽宮過於壯闊,一眼竟望不到頭,綿連的宮牆層層遞進,與傾天降落的熾火相連,構成極為奇特瑰異的景象。
“姑娘,帝君允你進去。”成風又對翠瓏說,“你且在殿外等候。”
扶熒斂去雙眸,跟著成風步伐走進大殿。
她一眼就看見坐在權位上的男人,隔著相遠的距離,他高高在上,又頗具懶散地倚在他那張黑色的王座之上。
扶熒垂首行禮,片刻,男人低越的嗓音回蕩在殿內。
“靠近些。”
扶熒上前了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