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陣短促的敲門聲將扶熒吵醒。
是前來送膳的仙童。
太華宮的人比起九幽那些個魔修還要冷清,小童麵無表情地把早膳送到屋裡,一句話也沒說的離開了。
興許是太華山事務繁多;又或者是扶熒的存在過不起眼,這頓早膳過後,這個小院子再也無人問津。
這反而更方便了扶熒。
經過一夜,她斷定蠱毒裡含有的藥材之一是鬼牙草。
鬼牙草的藥發時間要慢於其餘兩種,藥效卻在這之上。
因藥性獨特,鮮少有人用它作為溫補的藥物;又因為藥發緩慢,不足以用作害人的毒藥,所以能煉製的丹藥少之又少。
今兒是中毒的第三日。
腹痛消減,卻伴隨著味覺與嗅覺的失靈,同時還有四肢發麻,木僵的症狀,綜合以上情況,扶熒得出結論——除了鬼牙草,應該還有一記附子。
扶熒神色微閃,叫來碧蘿:“你幫我出去探聽一番,看看藏書閣所在的位置。”
像這樣難解的蠱毒,必定不會記載在普通的醫書上,若能想法子混進太華宮的藏書閣,說不定能找到辦法,而且……也許會有意外之喜。
經過昨天的那番威脅,碧蘿已經認命。
儘管心裡麵還留有幾分對扶熒的不滿,但也沒有像原先那樣頂嘴,隻是悶悶不樂道:“太華山共有兩個藏書閣。一個是尋常弟子都可以進入的書典院;還有一個是放有禁書,不得擅入的古籍閣。”
碧蘿說:“你若去第一個,稍加偽裝就能進去;要是第二個,怕有些艱難。”
她說得頭頭是道,扶熒微一揚眉:“看樣子你對這裡很熟悉。”
碧蘿不免嘚瑟起來:“那是當然,我主人……”似有不妥,碧蘿硬生生改口,“她在的時候,會經常來太華山找司離仙君玩兒,我也隨著去過一次古籍閣,那地方古怪得很,去一次便不想再進第二次。”
扶熒身子後倚,饒有興味:“這麼說來……你能進去。”
“我——”
碧蘿正欲說些什麼,陡然反應過來,瞪大圓潤的眼珠:“你你你彆打我算盤,今時不同往日,你也說了我主人死了,沒人再給我麵子了,我我我我可沒本事再進那裡頭一次。”
她磕巴半天,終於拒絕了扶熒的意圖。
生怕摻上難事,碧蘿索性變回小青鳥,圓球似的身子直接鑽到了桌上的茶杯下麵。
——不看不問,裝傻充愣。
扶熒看著好笑。
她伸指戳了戳杯子:“你進去,用乾坤挪移之術將裡麵所有醫書拓印一份出來,待我看過後我們立馬離開,保證不會有人發現。”
躲在杯子裡麵的碧蘿瘋狂搖頭:“太過冒失,不可不可。”
扶熒說:“你昨個兒還想去找賀觀瀾告狀,當時不覺得冒失,現在倒是覺得冒失了?”
碧蘿矢口否認:“那是我不夠冷靜,不識好歹。你說得對,若被司離君發現,定會殺了我。”頓了頓,“不留全屍的那種。”
說完,杯子明顯跟著一抖。
她這番描述不禁讓扶熒對這位高嶺神君生出了幾分好奇,她順勢趴在桌上,“怎麼聽你說……感覺這司離仙君不甚好相處。”
碧落沉默。
也不是不好相處,隻是……
那人冷清難近,又過於束縛於禮儀道法。
當時蘇映微女扮男裝夜闖太華山,犯下大禍,按理說這事和賀觀瀾扯不上什麼關係,隻要他尋個借口,這事也就這麼過去了。可賀觀瀾始終認為是自己失職,把所有罪過都攬在了自己身上,最後依太華宮門規,三十二落神鞭,一鞭不剩的全挨了。
此事給碧蘿造成巨大的心理陰影。
要是今天真的偷偷闖入禁閣,當下沒了蘇映微,以賀觀瀾的品性,絕對會殺了她。
去不得,去不得。
小青鳥如此恐懼,扶熒自不會為難。
她起身開門走了出去,藏在杯子裡的青鳥等半天沒等到動靜,終於意識到不對。
碧蘿掙開茶杯,左顧右盼一圈,卻見無人,驚呼不妙,撲騰著翅膀追了出去。
扶熒此時已出了門。
碧蘿飛快落在她肩頭,咬著她鬢發往回拽:“你回來你回來,那禁閣層層把守,想要進去談何容易?”
扶熒不予理會她的糾纏:“那你說,不去禁閣,我該如何解這蠱毒?”
碧蘿:“等司離君出來,你讓他看到你額上的決明印,像騙過淵主一樣再騙他一次,知你身份,司離君自會救你。”
扶熒失笑:“他要不救呢?”
碧蘿果斷否決:“不可能,他必會救你!”
扶熒又問:“好,就假如他救我,可救完不放我走呢?那些扣押在九幽的無辜人士,豈不都會因我而死?”
碧蘿滿不在乎:“那又如何,你死不了不就得了。”
扶熒無奈地搖搖頭:“若為生存,我一開始就不會飲下那杯毒水。”她邊走邊說,“你是天地同壽的神鳥,自不知凡人命數淒苦。當今世道紛亂,除了那條架在他們身上的無法改變的淒淒天命,這些人的身後還有必須贍養的幼子與雙親,我怎能置之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