霄鈴:“……”
不對勁,有點怪。
“你覺得……如何?”
扶熒回過神來,方覺先前表現得過於唐突。
不管是起死回生還是再入輪回,篤定的是皎皎的確不認識她了。
扶熒很快冷靜,背過霄鈴擦拭去眼角的淚光,再回首,又回複了不久前的淡雅恬靜,“那就麻煩……霄鈴上仙了。”
扶熒委身行了一禮。
霄鈴急忙伸手攙扶起她,“不必多禮。”她問,“不過你是如何走到這處的?”
扶熒隨口扯謊:“念及亡兄,不由得心中煩悶,本想著出來走走,誰知……”她咬了咬唇,模樣好不脆弱委屈。
扶熒天生一張惹人心憐的芙蓉麵,扮起弱來饒是身為女子的霄鈴也駕馭不住。
更彆提……她總覺得眼前之人莫名親切。
“你住哪兒,我送你回去?”
扶熒說了院名。
霄鈴不滿:“未免太過偏遠了些。”說罷又安撫扶熒,“放心,回頭我命人給你換個住處。”
扶熒笑著道謝。
她在前麵引路,扶熒恍恍地偷看著霄鈴背影。
——比印象中的高壯了許多。
許是修行得來的好處,整個人都散發著前世所沒有的銳利。
扶熒莫名湧出一股與有榮焉的欣慰,笑意也越發溫和。
看樣子這一世的皎皎過得很好。
她原以為此生再也沒機會見她,沒機會道那聲謝謝了。
能讓皎皎複生。
看樣子老天還是對她心有垂憐。
想到這裡,扶熒笑意更深。
這是碧蘿認主這麼久以來,第一次見她笑得這般從心。
[難不成她是你那前世的情人轉世?]碧蘿開她玩笑,語氣中還有兩分酸意,[嘖,都笑出花兒了。]
換作以前,扶熒早該訓誡她了。
無妨,她現在心情好。
扶熒小步跟上,“要不是上仙出麵,剛才我都不知如何是好,扶熒多謝上仙。”
霄鈴滿不在乎地擺了擺手:“我本想著去試劍場,誰知遇到幾個藥仙坊的在四處找人,還不慎頂撞了幾個弟子,於是順便管了下閒事。”
說話間便已回到了扶熒居住的小院子。
霄鈴在門前停下:“既然你沒事,我也寬心了。”霄鈴好心叮囑,“下次不要亂跑了。”
“霄鈴上仙。”
眼看她要轉身離去,扶熒情急之下叫住她。
其實她有很話想說,也有很多話想問。
譬如她現在的年紀;譬如為何會出現在太華宮。
然而種種疑惑,最終都化作一句:“上仙在這太華宮,可開心?”
這實在是不像是一個第一次見麵的人能問出的話。
霄鈴詫異一瞬,笑道:“自然。”
籠罩在扶熒眼底的愁緒驟然化作釋然:“開心便好。”
霄鈴頗為不解地撓了撓頭,道彆離去。
扶熒一直目送她身影遠去,直到再也看不見,才依依不舍地合門回屋。
這讓碧蘿頗為不滿。
掙出隱魂燈跳到扶熒麵前,大為失色:“那人誰呀?看你熟絡得很,該不會真是你前世的情人吧?”
“不是情人。”扶熒否認,也沒有隱瞞的意思,“是我恩人。”
恩人?
碧蘿覺得沒勁,隱有幾分失望。
她原以為會有機會看到兩人磨鏡呢。
——可惜。
“既是你恩人,為何不相認?”
為何不相認?
扶熒沒有給出回答。
她已不是原來的扶熒;她也不是原來的皎皎。
對扶熒來說,前世之憶過於困苦,於她,於皎皎,都是邁不過去的深淵。
扶熒既被留在了昨日,何苦再拉另一個人沉淪。
更何況……她說她過得開心。
開心。
就能抵過一切了。
隻要她過得好,認又不認又何妨?
何況比起這個,扶熒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扶熒立馬收心,坐回桌前,毛筆沾墨開始整理近日的症狀和靈海裡的醫方。
扶熒今天正處於回光期。
“回光期”是醫術裡常見的假好表現,給患者一種康複的假象,往往過了這一日,病患的情況就會急轉直下,直至死亡。
若非無錯,她身中的應該是千機引。
結合記載來看,這是一種可以下在活人,亦能下在死人身上的生死蠱。
讓扶熒不解的是,毒蠱在她身上的表現,似乎和在魔兵身上的表現不儘相同……
是哪裡弄錯了?
扶熒皺了皺眉,她畢竟沒有親眼見到魔兵毒發後的每日變化,要想萬無一失,必須回到九幽再行商榷。
午夜時分。
流旋的夜幕吞噬了遠山最後一抹霞光。
這座仙山的黑夜來得遲緩又過於短暫。
再過兩個時辰,祥雲瑞彩便會墜夜而生,如花汁碎在湖裡一般,迅速鋪滿整片天雲。
眼下留給扶熒的時間並不多。
蘇映微在的時候,碧蘿是她夜闖太華宮的得力幫凶。
從哪兒來,到哪兒去,碧蘿早已是輕車熟路。
她顯露原形,讓扶熒騎在背脊,接著套了個隱息術,就地騰空,鬼鬼祟祟地避開結界,朝著太華後山飛出。
蘇映微先前在那方的山洞留下個豁口,又施了障眼法,加上賀觀瀾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到今天都沒被人堵上。
二人一路暢通,順利飛出太華山。
天光驚現的刹那,無虛秘境中緩緩睜開了一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