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觀瀾的那把琴非同小可。
其名雲間鶴,乃世間至臻神器,以音化刃,入骨傷魂,便是極惡的大妖也難逃一死。
扶熒中傷不過小半個時辰,就覺得蝕痛難忍。
不是皮肉,而是識海,像是有萬千細碎綿連的針在裡麵攪。
扶熒全身都沒有力氣,虛虛倚在寧隨淵懷間。
他施了遮風咒,縱使狼獸遨遊的再快,也不至於讓她感覺到狂風割肉。
她尚存一分意識,懶懶耷拉著的眼皮向上撩,滿天星鬥橫壓在他肩背,男人雙臂摟得很,胸膛寬厚,如一堵密牆完全護住她。
扶熒的雙眼不由凝固在了寧隨淵臉上。
“阿朔……”
她低喚夫君名字,寧隨淵隻看見她唇瓣翕張,並未聽清叫了什麼。
扶熒畢竟事關族人生死,礙著這一點,寧隨淵頭一遭好脾氣地俯身靠近,“怎麼了?”他的語氣不算熱絡也稱不上冷漠,平沉沉的腔調,刻意壓低時竟也有了幾分耐心和溫柔。
他低近的麵容毫無預兆闖入扶熒眼簾。
寧隨淵的五官極具侵略性,眼尾時常勾著陰鷙,此刻壓著眉聽她說話,神色間顯了些許認真。
猛然逼近的麵容讓扶熒的心跟著一驚,再細細端量幾眼,混沌的意識終於清醒了許多。
扶熒忍著疼深吸一口氣,閉上眼說:“我沒叫你。”
魔頭不滿她的敷衍和冷淡,長眉緊皺,習慣性地想諷刺幾句,卻見她小臉蒼白,柔軟卷翹的睫毛遮著眼,即便沒喊疼,也能知道她此刻定是不好受的。
於是含在嘴裡的明諷暗刺硬生生壓了回去。
她之所以這般淒慘,寧隨淵少說有幾分責任,便是為了部下,此刻也不能遷怒她。
想到這裡,魔頭眉心舒展:“冷?”
寧隨淵試探性問。
扶熒沒理他。
“疼?”
扶熒還是沒說話。
“……”刨那麼久的墳,又好端端挨了賀觀瀾一刀,寧隨淵覺得她應該是渴了或是餓了。
離伏敝山還要些距離。
寧隨淵自不會為了一個女人降尊紆貴到去尋找水食,想到九幽那些個病重的部下,寧隨淵耐著最後一絲性子安撫:“忍著點,馬上回去了。”
扶熒被他左一句又一句吵得心煩,低低道:“你也忍著點。”
寧隨淵:“?”
扶熒痛不能忍地咬了咬下唇:“先彆說話了,聽得我頭疼。”
寧隨淵手一僵,好半天才抑製住直接把她丟下去的欲望。
耳邊總算清淨,扶熒這才安心地閉上眼。
前方已見燒灼在伏敝山之上的火光,寧隨淵拍了拍狼獸,對方意會,立馬加快了飛行速度。
它盤雲駕霧,振翅翱翔。
快行至九幽魔域時,空氣流動的速度陡然變緩。
狼獸似有覺察,全身皮毛炸開,擺出了防禦的姿勢。
比起安寧,寧隨淵更熟悉這種逼近的危機感,這次他早有防備,一手護住扶熒,一手震碎四麵鋪來的縛魂網,狼獸停留在半空,衝前方齜了齜牙。
四周猛然變得陰潮。
扶熒費勁地睜開眼,視線變得模糊不清,雲層裡似乎有幾道黑色的影子。
賀觀瀾?
不對。
現實很快給了扶熒答案。
先是第一個人走出隱息陣,接著是第二個,第三個……
共計七人,有男有女。
幾人身著夜行衣,手背有刺青,不同於九幽部下統一的飛龍印,而是類似鳳凰之翼般的紋路。
為首的女子身姿烈烈,半張臉均是燒痕。
猙獰的疤痕猶如赤紅的蠍子爬在她的麵頰,她坐在馬上,勒緊韁繩,眼底全是燒灼的恨意,和她臉上的燒傷一樣清晰刺骨。
看到來人,寧隨淵氣勢陡變。
他嘴唇繃緊成一條直線,扶熒清晰感覺到他氣息間的變化,從警惕轉為不耐,又轉為濃鬱的煩躁。
寧隨淵:“爾等違令出城,當真不怕死麼?”
女子聲色朗朗:“不出城,如何取你項上人頭,如何為我君主報仇!”
這樣的話寧隨淵不知聽了多少次。
他夾緊狼背,扶雲騰空,高高在上睨著這群人,“現在收手還來得及。”
“呸!”身後高壯的漢子怒罵,“你這鼠輩忘恩負義,殺我君主,占我九幽!此仇不報,怎對得起那些被你屠殺的族人!”
他聲音高亢,字字回蕩在夜風當中。
聽到話語裡重要的線索,扶熒額心跳了跳:原著並沒有太過詳細的提到這三人的詳細背景,隻說他們如何如何強大,如何如何翻雲覆雨,正因如此才讓扶熒覺得整個故事都透著一股懸浮。
回想先前浴池刺殺而死的魔兵,還有眼前這些個人,結合他們當今所說,寧隨淵……是搶了彆人地盤?
這讓扶熒困惑。
畢竟原著說他是順應九幽而生的魔龍,是這片土地生來的王。
難不成原著也會作假?
[碧蘿,這些人是乾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