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潯之看著那一小塊地方,深刻懷疑,他會掉下去。他揉了揉發脹的眉骨,還是默認了她的霸王條款。
此時淩晨一點,他的生物鐘催促著他早點入眠。在此前,他雷打不動十一點半睡覺,早上五點半起床。
他看了一眼露出一個腦袋的易思齡,她已經閉上了眼,也不知是不是準備睡了,還是在那假裝,
肯定後者多一些。他唇角勾了勾,抬手把燈熄滅,然後睡到她指定的那一小塊地方,躺下。
燈驟然滅了,徹底暗下來。
易思齡的睫毛顫了顫,下意識抓緊了被窩,本就狹窄的空間,睡她一個人都不夠,如今又多了一個近一米九的男人,有種連氧氣都要被剝奪一半的錯覺,遑論空間。
視線中隻剩下無儘的黑暗,幽幽地浮動著一層稀薄的光,是月色和紅燈籠透過琉璃窗花,殘留的一點。
鼻息裡充滿了素雅又綿長的木質香調。
視覺被剝奪,聽覺就更敏銳,她清晰地聽見有兩道呼吸聲,一起一伏,一道是她的,一道更加均勻的是謝潯之的,靠近謝潯之的那半邊身體比另一邊要熱。
他的體溫好高啊
易思齡咬著唇,在黑暗和寂靜中想著。
不知過了多久,她也沒睡著,輾轉反側。她已經不怕鬼了,此時時刻,她的注意力被更現實的,
更強烈的東西侵占。
l謝潯之。”
“你睡了嗎。”她很輕地出聲。
沒有回應。
“睡了?”她偏過頭,去看他。
黑暗中,他的側臉看不清,隻朦朦朧朧地看見一道流暢利落的輪廓。她知道,他的側臉有多英俊。
謝家的基因真好,和他們易家的基因一樣好,一家子兄弟姐妹都是高顏值好氣質。他更是佼佼者。
“沒有。”謝潯之閉著眼說。
他突然出聲,把易思齡嚇了一跳,她撒嬌道:“你沒睡就沒睡…嚇我做什麼”
她又說,“你怎麼還不睡啊。”
謝潯之的身體已經很困很疲憊了,但大腦如此清醒,“你一直翻身,我睡不著。”
她每動一下,就要牽動著他身上的被褥,空氣中凝聚的香氣也被打散,頻頻擾亂他的思緒,心緒。
他感覺到身體的每一塊肌肉都在緊繃,要防著掉下床去,也要克製著不碰到她。
易思齡忽然整個側翻過來,被褥帶出沙沙的聲音,側臉陷進枕頭,就這樣目不轉睛地看著他,“我睡不著。怎麼辦。”
逼仄的拔步床,兩人其實已經快要挨上,她這樣一轉身,和他貼得更近。
謝潯之仍舊沒動,保持著規矩地睡姿,平躺著,雙手交疊,搭在小腹,能想象到他的神情也是如此,一本正經。
易思齡覺得他沒意思,睡覺都不動,身上不會麻嗎?
“還怕鬼?”他問。
易思齡蹙眉,好端端的,又提什麼鬼,她埋在被子裡的腳跨過紅線,踢了他一下,不知道踢在那,似乎是小腿。
“不準說鬼。”
謝潯之沒說話,不動。
易思齡的腳很冰涼,驟然接觸到溫暖,舒適得不像話,她又假裝踢了他一下,實則蹭一蹭熱量,
暖腳。
“謝潯之,為什麼你要睡這麼小的床啊?你人高馬大的,不嫌擠?”
謝潯之很深地呼出一口氣,整條小腿都接近僵麻,語氣保持平穩:“睡覺講究藏風聚氣,床太大了,氣會散。”
一開始他覺得這是風水迷信,但後來慢慢地感受到,床的大小適中,對於保持精氣神的確有作用。
易思齡聽得發懵。氣散?玄學?她覺得這男人就是在嘲諷她,腳繼續踩他的腿,“聚氣又是什麼,
不會是你編的吧?
乃“我編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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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思齡覺得這男人太沒意思了,和他說話真沒意思,但拿他捂腳,又實在是舒服。
所以那隻細膩的,柔白的,纖瘦的腳,就這樣順著他的腿脛骨來回摩挲,還要拙劣地假裝著不經意。
謝潯之凝神屏氣,整齊疊放地兩隻手逐漸握緊,手臂堅實如鐵。
“謝潯之。”1你的體溫好高啊。”
她聲音輕輕地,噴灑著細細密密,宛如春雨一樣的熱氣,全部落在他的頸側。
謝潯之深呼吸,在黑暗中睜開眼,沉沉地盯著床架子。
“易思齡。”
極低的一聲。
“嗯?”她尾音上揚,左腳暖了,右腳又開始折騰。
“還記不記得我們簽過的婚前協議。”
他突然說非常奇怪的話,明明上一秒還在說聚氣,下一秒就跳到婚前協議。易思齡懵了一下,腳也暫停動作,停在他的腳踝處,“記得啊怎麼了…”
她睜大眼睛:“你不會現在想著要補充條款吧?
j謝潯之沒說話。
易思齡狠狠踩他的腳。
下一秒,男人突然翻身過來,將她整個壓在身下,有一種忍無可忍的意味。
兩條矯健而充滿力量的長腿彈壓住她的,不費吹灰之力,精赤的胸膛懸在她上方,散發的熱量熏得她雙眼發黑。
一陣又一陣,酥酥麻麻,又暈暈乎乎。
她吞咽著口水,心跳加速,緊張得不行。他的肩很寬,背很直,完全將她覆蓋。
她感受到謝潯之幽幽的視線,正在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穿透黑暗,徑直抵達。
“我們現在是夫妻了。”謝潯之說。
易思齡神經繃著,又暈,“嗯”
“同床共枕不是字麵意思,你應該懂的吧。”謝潯之又說。
易思齡更暈,“
j她發出像三月裡的貓一樣,奇怪的聲音,喉嚨裡咕咚了一下。
“不行……”
她終於拚湊出一句話,艱難說出口。
謝潯之冷靜無比:“我知道,沒打算今晚。”
她第一天來謝園,又是在她害怕的情況下,他做不出如此趁人之危的事。飯要一口一口吃,吃太快,會噎住,也破壞了美味。
易思齡剛要鬆一口氣,他就這樣吻了下來,滾燙的胸膛也覆下來。熾沉的呼吸很快就交織在一起,她在黑暗中失魂落魄,亂掙,被他很輕地拍了下大月退。她想尖叫,又被他發狠地堵住。
他雙臂抱住她,將她緊緊攏在懷裡,親吻得幾欲瘋狂。
直到易思齡的口腔都麻了,呼吸也稠,他又親了親唇珠,退出,一根蛛絲一樣細的銀線牽連彼此。
謝潯之呼吸不複開始的平穩均勻,堅實的手臂撐在她身體兩側,像一柄即將刺下來的達摩克斯之劍。
“先試試。”
他低沉的聲音落在耳邊,易思齡發暈的大腦越發混沌下去,“…怎麼試…”
謝潯之滾著喉結,他的大腦也一片混亂,雖然看上去很冷靜。他一向很會忍耐,很會偽裝,很會克製。
但再會忍耐,也敵不過天性作祟。
“就這樣試。”他啞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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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思齡唇瓣翕張,緊張地看著他。這時她已經徹底老實了,唯恐撞上那座緩緩於地平線上升起的火山。不斷升溫的火山口散發強烈的存在感,好似隨時隨地要爆發。
無法裝作感受不到。
“謝潯之!”
她聲音驀然抬高。這讓她越像一隻虛張聲勢的紙老虎,老虎皮之下隻是一隻小貓咪。
謝潯之的手掌貼住她乖順的臉,鎮定地告訴她不用怕,他又憐又愛又恨,恨不得咬她一口,但最終隻克製說:“我會讓你高興的。相信我。”
易思齡雙眼怔怔,聽不懂他在說什麼。
火山緩慢迂回,又克製往上,頂,她如牙牙學語的小孩,講不出一句完整的話。謝潯之克製住,
不讓自己太失態,但還是發出低低的一聲。
他沒有想過,原來這是如此煎熬又磨心又美妙的感受,幾乎讓他所有的修養風度克製力都一把燒掉,最終還是代以指,去掉翠綠色的絲絨和顏色尚未可知的蕾絲。
黑暗中,易思齡死死咬著唇,原來,謝潯之指腹的溫度能這般燙,指腹粗糲,指關節很勁,也靈活,和他這個古板的人相比,大相徑庭。
到後來,他微微紮手的短發被她胡亂攥在掌中,紮痛手心,也紮痛他們彼此都心照不宣的地域,
密密麻麻,如絲雨拂過。放在平時,她是一定要跟謝潯之鬨的,但此時,儘數淹沒在巨大的漩渦之中。
這座入夜後陰森靜謐的園子變得熱鬨起來,四麵八方都是低低碎碎的聲音。
和接吻的感覺不同,從另一個隱秘,不可言說的角度感受到他的唇的溫柔,前齒偶而輕磕一下,
顯得那麼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