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要飛布達佩斯,易思齡艱難地坐起來,睡眼惺忪,坐在床上發呆。
後悔了。
不該選這麼多地方拍婚紗照,她現在隻想睡覺。
謝潯之已經洗完澡出來,見她一幅沒睡醒的樣子,歎了口氣。他已經穿好了西裝褲和正裝襪,背對著她,脫下t恤扔在沙發上,換上熨燙好的襯衫。
易思齡打了個哈欠,偏頭看過去,視線落在男人精壯的上身,她驀地一愣。
男人堅實而寬厚的後背之上,布滿了淩亂又曖昧的紅痕,一道又一道,暗紅疊新紅,到處都是,像是惹到了哪隻春天裡的野貓,被抓得慘不忍睹。
“謝潯之!”
謝潯之穿襯衫的動作一頓,轉頭看她,“醒神了?
易思齡指著他,“你的背怎麼回事?”
他的背。
謝潯之眼神緩慢地幽沉下去,意味不明地笑了,長臂伸展,把襯衫穿上去,修長的手指係著紐扣,一邊走過來,坐在床沿,“嗯,我的背怎麼了。"
他在講廢話。
易思齡愣了下,“你的背上全是紅痕,這怎麼搞的?過敏了嗎?蕁麻疹?還是抓的?”
說完最後一句時,她心裡咯噔了一下。
謝潯之還是不說話,就這樣看著她,手指已經將紐扣扣到最後兩顆。
“我抓的??”易思齡懵了。
謝潯之扣完最後一顆,襯衫完美地勾勒出他優越、令同類豔羨的身體,他眉間透出深深饜足的慵懶,但眸色仍然幽深,像某種速度迅猛,力氣野蠻的夜間動物,能靠一雙眼睛看到對方心底。
他低下頭,趁著易思齡思緒淩亂,親了她一下。
“不是你。是一隻小貓抓的。”他麵容沉穩而平靜,一本正經說,“劍橋畢業的小貓。昨晚還喊了我學長。”
lj易思齡想到昨晚,四麵楚歌之下,羞恥地喊了他學長,氣不過,把他拽過來,狠狠一口,咬在他穿了襯衫的肩膀上。
咬過的襯衫都留下了齒痕,更不提底下的皮肉,含著情欲的齒印,像是打上專屬於易思齡的標記。
他渾身上下,都是易思齡的標記。
淩亂的,胡亂的,張牙舞爪的。
謝潯之隻是微笑地捏了捏她的臉,踩他,抓他,咬他,夾他,都可以,全憑她高興。
落地布達佩斯,一整天的時間都被排滿。
上午用來妝造,下午去漁人堡和當地最有名的咖啡廳,夜晚的拍攝則在船上,夜遊多瑙河,看亮燈的國會大廈。
包場之後的咖啡廳沒有客人,隻有端著托盤的侍應生,在羅馬柱和金漆浮雕中穿梭,準備拍攝結束後享用的下午茶。
團隊提前購置了大量的玫瑰花,鋪滿樓梯,有種令人頭暈眼炫的華麗。
易思齡穿著華麗的巴洛克風格的婚紗,從玫瑰台階上緩緩走下來,頭上的金鐘花冠冕熠熠生輝,
修長的手臂被金色的絲絨手套裹住,每每抬手,就像優雅的天鵝展翅。
她如此合適這種富麗堂皇,沒有任何的露怯,好似人間一切頂級的富與貴都是滋養她的泥土。
謝潯之跟在她身後,托著她長長的曳地蕾絲頭紗,偶而提醒她小心台階。易思齡拋在腦後,高跟鞋踩得如履平地。
拍完,一群人都迫不及待去喝咖啡,吃甜點,易思齡把手機拿給謝潯之,讓他拍幾張花絮,她要發s
“你找一下角度哦,儘量拍我的左臉。切記拍醜了就刪掉,不然我看見醜照會生氣的。”易思齡強調。
謝潯之笑,“為什麼要拍左臉?”
“左臉比右臉更漂亮一點點!”易思齡推他,讓他不要話太多,認認真真拍照就好。
謝潯之受不了她撒嬌,儘量多拍左臉,當然,右臉也雨露均沾,他覺得兩邊沒有任何區彆。
其中有幾張按快門時手晃了,牢記她的叮囑,點進相冊,打算將那幾張刪掉。
她的相冊無一例外全是她的美照,一眼望去,珠光寶氣。謝潯之沒有任何偷窺的心思,不過是不經意地一掃,還是看見了那張過於突兀的男人的照片。
他半垂眼睫,猶豫片刻,還是點開。
是他自己。
昏暗的機艙裡,頭頂的閱讀燈灑落在他熟睡的麵容,勾勒出一道柔和的剪影。
這是他第一次看見自己睡覺的樣子,在此之前,沒有人敢做這種事,他也絕不會在外人眼皮子底下睡熟。他腦中時刻保持著警惕。
是易思齡趁著他睡覺時偷拍了他,並且把這張照片留在了她的相冊。
這個猝不及防的隱藏信息令謝潯之幾乎心臟狂跳。
手指握緊,他保持平靜,裝作無事發生,果決地退出,把手機遞給易思齡。
“檢查一下。”他笑,眸色如深海的潮湧。
易思齡在心情明亮,哪裡能看出男人平靜麵容之下的暗潮洶湧,清淩淩的眸子眨了眨,撒嬌說:
“那我就不檢查啦。反正不好看也是你技術不好,不是我不好。”
“當然。”謝潯之從善如流,“好看的人,即使是睡覺了也好看,令人情不自禁。”
易思齡覺得他話裡有話,抬眼瞥他,可男人隻是雲淡風輕地看向玻璃窗外,手中端著咖啡,平靜地喝了一口。
謝潯之清楚,易思齡對他這張臉還算滿意,大概是一時情不自禁偷拍了他,又想起昨晚在倫敦碰見的她那學長,即使在易思齡麵前嘩眾取寵,誇她elegant,又ia來ia去的,還是白費心機。
易思齡喜歡長的好看的男人。看不上那種一米七的四眼田雞。
他很輕地挑了下眉尾,忽然說:“老婆,布達佩斯應該遇不上你的學長學弟們吧?”
那些男人很聒噪,他不想再多來幾個,破壞今天的美好氛圍。
那不然你走好了。”
我要留在我太太身邊,走不開。”
ll易思齡聽出他話裡那說不清道不明的陰陽怪氣,咬了咬唇,沒好氣地嗆他:“你不就是我學長嗎?
j謝潯之不急不慢在她臉上盯了幾秒,手指輕輕點著咖啡杯的邊緣,語氣微沉:“昭昭學妹,抱歉,
這人!
易思齡臉頰發熱,瞪他一眼,“少占我便宜,老不正經”
她在心裡嘀咕,這男人怎麼喜歡玩角色扮演啊又是學長,又是daddy的…餘光悄悄瞥過去。
他此時梳著非常貴族樣式的背頭,襯衫為了搭配她的婚紗而選擇了法式,禮服上搭著金色的麥穗和徽章裝飾。陽光好似偏愛他,隻投影在他身前那一小塊地方,整個人俊美得像一尊雕塑。
易思齡輕哼,覺得他此時端坐著,又比那日在機艙裡鬆弛熟睡的樣子,有不同的俊朗。
那就看在他長得俊,床上又讓她很舒服的份上,不和他計較這些小便宜。
入夜的布達佩斯燈火通明,漆黑的夜幕之下,輝煌的國會大廈佇立在多瑙河沿岸,這幢布滿了榮耀歲月的帝國建築物,盛大而恢宏,又如此安靜,沉默。
私人遊輪上,氛圍很慵懶。
冰涼的晚風把多瑙河吹皺,滿船的燈光和星光。布達佩斯的夜晚,有種過於華麗,過於虛幻的美。
“太舒服了,這才是生活啊。私人遊艇夜遊多瑙河,啊啊啊!跟著大boss出來玩,全程都是高端局,這趟出差簡直是太爽了!
jj“嗚嗚嗚,這個三文魚塔可太好吃了!以後肯定吃不到了,我要多吃兩個。”
“小美,能不能有出息一點!至少也要吃四個!”
“哈哈哈,你好討厭啊!”
“今朝有酒今朝醉!反正淩晨就要走了,乾脆去飛機上睡覺!大老板說了隻要不喝醉耽誤事就沒關係。”
“來來來,乾杯!”
領頭的人把香檳高高舉起。
“cheers!先祝我們的金主爸爸媽媽,謝先生和易小姐,永遠恩愛,長長久久!再祝我們都能暴富!
j“ohye!長長久久!暴富!暴美!
j一群奮鬥的年輕人經曆了三天高壓的工作後,仍舊活力滿滿,舉著酒杯,敬這趟走到尾聲的奢華歐洲之旅。
易思齡餘光看見明亮的船艙裡熱熱鬨鬨的,笑了笑。
她慵懶地靠著甲板,手中拿著一杯香檳,身上換了一條並不隆重的輕禮服,比婚紗輕鬆,適合晚宴。
希臘風的銀色露背長裙,讓夜風和晚燈中的她如此流光溢彩。
也不知是誰拿手機連上了音響,放了一首《youngandbeautiful》,那頹廢又紙醉金迷的樂聲從船艙緩緩散入金色的多瑙河,年輕人們的打鬨聲和悲傷的歌聲混在一起,在這華麗到虛幻的夜晚,有種臨近分彆的傷感。
不知為何。
歌手的嗓音如此靡靡,又唱著悲傷的調子和歌詞“thecrazydayscitylights"
“willyoustilllove,
wheni"andbeautiful”
易思齡聽著這首歌,逐漸蹙起眉。
她不喜歡聽傷感的歌,更不喜歡惆悵的氛圍,她喜歡每時每刻都熱鬨,盛大,高興。她從不擔心有一天宴席終會散場,因為那些塑料姐妹和朋友,隻是用來妝點她生活的人,來來又去去。
她不怕分彆,她永遠都有新的熱鬨。
今晚淩晨,這趟短暫的旅行就要結束,她將啟程回港島。不知為何,有些說不出的情緒湧上來,
又被這首歌催發得越濃厚。
她似乎,不願意回去,有點舍不得,但不知道舍不得什麼。
易思齡對著多瑙河,靜靜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