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當中自然已經清開,兩側是驚部的官兵站成的人肉崗哨,再兩側,是匍匐在地上的人山人海。
王的出行,本應當是莊嚴的,肅穆的。
就如同當初在白蘭山、在值歲請仙典時候那樣,被精心挑選的百姓隔著遙遠的距離瞻仰。
他們距離韓東文從未如此的近過。
韓東文環顧著四周,看到的是一片又一片被太陽炙烤著的後背。
李宰已經同他談過許多次,驚部已經被逼上絕路,人群當中隨時可能有刺客。
韓東文的回答是,什麼樣的刺客能突破李宰?
答案就是楊楚然,和楊發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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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他們會躲在人群裡嗎?”
彼時韓東文這樣問完李宰,隨後便邁步踏出了離宮。
雖然如此,李宰的手仍舊握在了茯苓刺的劍柄上。
他想過太多次,殿下已經撕破了最後一層布,如果自己是楊楚然,要如何起反?
無論怎麼想,都隻有一種方法——以最快的速度擒住殿下,作為籌碼,換回血港支持,直接強行開啟血港與泗蒙之間的全麵戰爭。
他們已是反賊,唯一的活路就隻能是江山易主!
這一切本不應該來的這麼快,泗蒙應當孤立無援,失去諸國的相助,尤其是最有可能左右戰局的奧利瑪,應當已經和泗蒙勢同水火。
即便不如此,海州也應該被更完美地守住,三司也應該更艱難地介入海州,在泗蒙繁雜冗長的官場拉鋸當中,驚部在海州的地位應該得到最後也是最重要的鞏固。
即便不如此,韓東文也本應該掩耳盜鈴一般回到泗楊,讓驚部和三司在海州僵持,隨後等待大旗門與血港的謀劃定好,裡應外合地打入海州。
到底是從哪裡,從什麼地方開始出了問題?
楊楚然站在這條淨空大道的遠處,看向韓東文的方向。
他不過就是一個人而已,周圍跪拜的百姓若是站起來,與他想必也是同一般高,離得再遠一些便分辨不出區彆來。
到底是從哪裡開始出了問題?
從洄水灣之戰,血港那個該死的準將突然發瘋?
不對,還要更早。
從血港那邊忽然說材料被帶回了泗蒙,從那個楊開該死的私生子混入了鏢局?
不對,不對。
她忽然想起了那天禦駕駛入海州港,代替姓韓的走下熾紅毯席的文官和侍女,還有那頂自己安排去迎接他們的銀盔。
是從那時起?
楊楚然咽了口唾沫,將一頂一模一樣的銀盔戴在頭上,最後一次朗聲念出了自己在泗蒙的軍職。
“國兵司驚部部尉楊楚然,恭迎殿下!”
她的聲音回蕩在正午的半空,並未屈膝,而是就那麼站在大道的另一頭。
韓東文望向她的方向,微微眯起了眼睛。
自己出宮,驚部必反。
但他仍舊以自己為質,搶先了這一步,隻因為初號機從古雅那裡知道了,血港大帝還未能夠完整地踏上神階。
以及,那作為降物的真品重陽冠,仍舊遺落在洄水灣火場的某處。
她會如何舉起叛旗?
就這麼衝過來刺殺自己,還是有著其他的布置?
“殿下,國法總司大人還未趕到。”一旁的李宰忽然低聲開了口。
韓東文深吸了一口氣,點了點頭。
江寧蘊確實不在此處,是她之後會來,還是她仍舊有所保留,作壁上觀?
局勢已經無比的清晰,江寧蘊沒有任何理由承受韓東文駕崩、局勢重新混亂的風險——除非有人攔住了她。
驚部之中,還有人能攔住國法總司江寧蘊?
這樣的想法掠過韓東文的腦海,他咽了口唾沫,想要如同往常一般說平身,卻發現楊楚然並沒有跪下。
“咚——!”
一聲尖銳的巨響自東北方響起,那裡幾乎是整個見海城的另一邊。
隔著如此之遠的距離,卻仍舊震耳欲聾。
跪在地上的人群因為這一聲巨響而哄亂了起來,開始有人抬頭,開始有人吵嚷。
“昏君——!”
韓東文還沒有想明白那一聲巨響是因為什麼,就聽見人潮中忽然傳出了如此的叫嚷。
如同安排好的一樣,密密麻麻的人聲開始此起彼伏。
“昏君——!”
“躲在宮裡花天酒地的東西!”
人群開始叫嚷,開始吵鬨。
“殿下小心!”
遠處的楊楚然高呼一聲,欺身向前。
好一副十萬火急,忠臣救主的情景。
韓東文微微側過頭,用胸有成竹的語氣朝著李宰說道:
“你看我就說,是以民為質煽風點火,救駕的時候下手那一套,我賭贏了。”
李宰把茯苓刺抽出一寸,苦笑了一下:
“行,欠殿下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