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說什麼?”
申公豹詢問一聲,饒有興趣看著徐老道,試圖學習這種方言。
地仙為遍知真人,陽神出遊人世間,一念可知萬物。
一言通,萬言通,因為言語的最底層的邏輯規則是相同的。
在降臨此界之後,申公豹通過這一界生靈的咽喉,聲帶,鼻腔,大致推斷出言語,因為大多數發音都是人體結構決定的。
但,這種推斷,這不包括方言。
方言經過千百年的演化,已經接近暗語,術詞,隻有本地人才能聽得懂。
徐老道苦笑一聲道:“真人,他在罵我是一個坑蒙拐騙,不學無術的王八蛋,人販子,又來騙人。”
“人販子?”
申公豹思索片刻,念頭一轉,頓時醒悟,笑道:“你是騙他家孩子跟你去學道?”
徐老道無奈道:“我雖然不成器,但,也不想道脈斷絕,準備在小鎮上收個道童弟子,卻沒有幾個願意的。”
“至於剛才罵人的王八蛋,是小鎮的打更人,姓秦壽,是個混不吝的貨色。四十多了還打著光棍,您彆跟他一般見識。”
秦壽,申公豹眼瞳一動,頓時笑了起來,這可是一個好名字啊。
“我說老徐啊,你怎麼又來咱們朱仙鎮坑人啊。”秦壽躡手躡腳走上來,大大咧咧調侃道:“就伱那點小把戲,早就被人看穿了,也就騙騙三歲小孩,就不怕人家父母拿刀來砍你啊。”
有了徐老道指點,申公豹終於聽懂了方言,出口就是正宗的朱仙鎮小調:“秦壽你特娘的混球,作死的玩意,沒有三更半夜溺死在尿壺裡麵,喝了三兩貓尿也管道爺的事情。”
刹那間,不止是秦壽愣住了,便是徐老道愣住了,一陣心虛,這神仙說話怎麼比他這個混個大半輩子江湖的人還要流氓。
秦壽砸砸嘴回過神來,也不氣惱,隻是嘖了一聲:“看不出來啊,看不出來啊,有一句話怎麼說來著,一日不見如隔三夜。”
“是三秋。”申公豹撩了撩道袍,一臉不屑道,斜著眼睛看著人,活脫脫徐老道在世。
連徐泰定自己都愣住,像,真特娘的像。
“對就是這麼玩意!”秦壽拍手,一臉壞笑道:“你這罵人的功力見漲,不是那福祿巷裡麵的萌兒了。”
“我是你耶耶。”申公豹罵了一句,然後咳嗽一聲,掐了一個道印:“貧道學得可是無上道法,大羅天仙真傳,三清虛皇妙經,乃是正統中正統。”
“得了吧,咱們誰不知道誰啊。”秦壽滿臉不在乎道:“你大半輩子都沒有撈到半個度牒,做不得官家府邸上的神仙老爺,才來俺們這裡騙騙愚夫愚婦。”
“上次你騙李家小子做道童,差點沒有被他爹提出殺豬刀追出三裡路。”
“況且……往後,嗬嗬,說不定連愚夫愚婦,三歲小孩,都沒得騙了。”
“這話怎麼說?”申公豹眉頭一挑,試探問道。
秦壽雙眼半睜半閉,雙手微微摩擦,一切似乎都在不言之中。
“你個遭瘟的玩意。”申公豹罵了一聲,從懷中掏出半截煙葉遞了過去,但卻半收不收,那煙葉在兩隻手間拔河。
“徐老哥。”秦壽微微用力,試圖將煙葉拽過來,一臉笑意道:“我說,我說,這幾日不是趕上小鎮三年一次大集嘛,也不知道哪裡跑來的一個野道士,長得那叫一個白,細皮嫩肉,十裡八村的大婆姨,小姑娘都樂意找他看手相,嘖嘖……生意紅火的不行。”
“當然,俺事先說好了,在朱仙鎮這一畝三分地上,我秦壽就認你徐老道一個攤位,改天就把那小白臉的算命攤砸了……那煙是不是可以給我了。”
“天殺的小白臉,竟然敢搶道爺我的生意!”申公豹聽聞頓時急了,煙葉也不要,火急火燎朝著小鎮內跑去
“在煙花巷!”秦壽高呼一聲,越也沒有在意,所謂同行冤家。
以往朱仙鎮就徐老道一個人算命,壟斷了整個行業,就算時靈時不靈,朱仙鎮百姓也隻能找他算命。
現在多出一個道士,簡直是來搶飯碗的,要是朱仙鎮多出一個打更人,他秦壽絕對比徐老道還要著急。
“好在是個道士,不關俺的事。”秦壽伸了一個懶腰愜意躺下,賊眉鼠眼般的眼睛胡亂飛,看著大街小巷上的女子,一個豐腴婦人路過,雖然皮膚沒有那麼皙白,但扭轉間卻是風韻猶存,徐娘半老,是許多清瘦大家閨秀所不能及的。
“嘿嘿嘿……”秦壽一陣淫笑,頓時引起大大小小的叫罵聲,這些婦人要操持家業,平日裡一鬥米,一尺布都要你爭我奪,可不是閨房裡麵的黃花大閨女,潑辣得很。
淫賊要是敢看,她們就敢罵,從來不慣著這些王八羔子。
哪怕不要臉如秦壽在如此猛烈的罵浪聲中,也不禁低下頭,轉了一個方向,望向申公豹遠去的方向,小聲嘀咕一句:“幾天沒有見,健步如飛,神清氣爽,身上有沒有武道真氣。”
“難不成真讓徐老道入道了不成?多事之秋,多事之秋。”
“算了,管俺屁事,俺就是看大門的打更人,不如睡覺。”
說著,秦壽真就懶洋洋躺下,呼呼大睡過去,兩耳不聞窗外事。
朱仙鎮雖然不大,但,一應設施皆有,正所謂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那福祿巷住著的,自然是官家老爺,煙花巷顧名思義,煙花是一拍兩散之物,流落煙花之地,女子最多。
申公豹走在前往煙花巷的路上,跟著徐老道有一搭沒有一搭的聊著,說起了他那從未有過的徒弟。
徐老道的擇徒標準,自然不可能是天生靈根,體質特殊的天之驕子,真有這種少年,早就被仙家府邸早早預定好了,哪裡輪得到他這種死老道。
徐泰定所求不多,隻要一個精滿神足,百脈具全即可,但,就是這麼個簡單的要求,整個朱仙鎮也沒有幾家弟子可以滿足。
首先精氣神足,先天無缺,說得簡單,卻有一個門檻,那就是吃飽飯。
這是一個很簡單的道理,連飯都吃不飽,哪裡來的精氣神。
而在古代王朝,能吃飽飯,且頓頓有肉的家庭,最起碼是小地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