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聽貧道一言。”
黑衣道人悠悠說道,聲音低沉而又悠揚,卻帶著一種不可抗拒的力量,滲透在每一寸空氣之中。
蠃皇沉默不語,神情平靜,眼底卻如水潭般幽深,仿佛蘊含一隻深藏不露的蛟龍,隨時都有蛟龍升天的恐怖。
一口誅仙劍高懸,末運之意流轉,讓天地為之寂靜,劍氣如虹,大道潰散。
隻在刹那間,這位雄才偉略的帝皇便做出了抉擇。
“仙長請說,朕從諫如流。”
蠃皇從容落座,神色自若,將雙手疊放在膝上,一副禮賢下士的模樣,仿佛剛剛的一切都沒有發生一般。
引得妖皇側目而視,好你一個濃眉大眼的蠃皇,沒有想到你是這種人。
但,細細想來,換做自己也是這般態度。
走到妖皇,人帝這個地步,很少講究自己喜怒哀樂,更多是看種族利弊,是極其純粹的政治生物。
這一刻,他們彼此注視著,仿佛在默默交換著某種信息,一時間,氣氛變得凝重而又神秘。
一念至此,妖皇亦是微微一拜,欣然落座:“固所願也,不敢請耳。”
蠃皇威嚴沉重,宛如九淵下的蛟龍,妖皇容貌美麗冷豔,仿佛是月亮的化身,每一個動作都充滿了優雅和氣度。
此刻,竟然被一黑袍道人所威懾,朱仙鎮中一個個古老的怪物瞠目結舌,這究竟是哪裡走出來的變態,萬古史書上沒有一絲一毫的記載。
千秋觀中的希夷道人猛然起身,眼瞳明亮無比,手中揣摩著申公豹送來的符籙信物,心中對前往星空的提議更加心動。
兩個飛升修士探索星空與一位地仙帶上飛升修士探索星空,完全是兩個改變。
前者是冒險尋寶,後者是開疆擴土。
君不見昔日上古天庭,他這般的飛升巔峰修士,便可占據一星,立下道統,傳播自己理念,建立自己的通天之塔。
何為地仙掌福地,這一星辰便是一福地。
天下九洲對於眾生而言很大,很大,大到凡人一生都走不出一洲,但,對於飛升大修士而言,實在太小太小了。
域外星空,漫天星鬥,浩瀚太虛,才是他們這些飛升大修士的道場。
三教聖人立下規矩,約束帝與皇,庇護萬靈蒼生的同時,何嘗不是在約束他們這些高層修士,不得肆意妄為。
“天地為牢籠,吾輩似囚徒。”
希夷道人望向朱仙鎮,喃喃一語,作為囚徒的人,何止是朱仙鎮內的仙魂惡神。
天象街道上,那位金瞳老者卻嗤笑一聲:“心若是牢籠,處處為牢籠。”
“道人啊,修心不夠啊,你才做了多少年牢。”
區區五千年罷了。
自上古起,他們這些孤魂野鬼可是自囚了十萬年徒刑,今日方才見到一絲曙光。
“天下格局,會因此打破嗎?”
盧遮道人眯起眼睛,看了看邁上成聖路的王夫子,又看了看對坐的帝與皇,沒有發聲,似乎在等待什麼。
十萬年來,人帝與妖皇小矛盾不斷,大戰卻未開啟,止步於蠃皇修築的百萬裡長城,北俱蘆洲那位披發祖師號稱蕩魔,終究未稱斬妖,座下更有龜蛇二將,出身妖族。
降妖除魔,一個是降,一個是除,兩個字是不同的含義。
前者還能關在雷峰塔下改過自新,勸惡從善,後者直接是上霹靂手段,毫不留情。
究竟原因,是因為帝皇之外,尚且有三教聖人約束。
如今,這一份約束,是否該打破了?!
隻見申公豹微微揮手,望向東方,輕聲一語道:“請東勝神洲道祖落座。”
刹那間,紫氣三千浩蕩,一尊白發白眉,身著太極道衣的老道人,浮現在虛空之中,打了一個道揖,笑問道:“道友從何而來。”
申公豹端詳片刻,心中鬆了一口氣,這位不是太上道祖的投影,是自修自證的道祖,於是還了一禮,坦然道:“自從天外天而來。”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道祖神色淡然,沒有一絲意外,頷首示意道:“道無止儘,本該如此。”
申公豹讚歎一聲:“道友,好道心。”
道祖笑道:“西方那個禿子很早以前就說過,三千大千世界,不止我們這一界有天庭。”
“善哉,善哉,老道士又在編排人。”一聲佛號響起,一位中年和尚憑空出現,合十一笑道:“何止三千大千世界,一花一世界,一草一天庭。”
“便是細微塵埃之中,亦有遼闊世界。”
“道無止儘,極小處亦可求空。”
申公豹讚許道:“無限大,無限小,皆可得超脫,佛祖說得不錯,還請落座。”
佛祖合十一笑道:“不急,不急,還差一位。”
“哦……”
刹那間,現場的地仙聖人已經猜到是誰,齊齊朝著朱仙鎮望去。
隻見一個身著儒衣的老夫子在朱仙鎮溜達,走過一座古老的橋,橋下清澈的河水碧綠欲滴。
他停下腳步,靜靜地欣賞著水流的流動,不禁感慨一聲道:““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
申公豹亦是符合一聲道:“時光大道,便是如此。”
不料,其他四位地仙聖人神色古怪,尤其是道祖失笑道:“非也,非也。”
“當年天庭一戰,周夫子率先邁入天門,打得神靈潰散,屍身幾乎堆滿了天河,天河流一天一夜都沒有將神屍刷走。”
申公豹神色一變,這位老夫子還是一位暴力分子,難怪王先生頭那麼鐵,硬扛成道劫,直麵五大聖人,原來是有淵源的。
“以德報怨,何以報德,以直報怨,以德報德。”
周老夫子轉身一笑,望向眾人道:“當鳴鼓而攻之。”
申公豹頷首示意,伸手道:“請儒聖落座。”
周老夫子揮揮手,走到書院附近,悠悠道:“不急,不急,老朽先看看,還有誰要阻道。”
刹那間,朱仙鎮轟鳴,一尊尊蠢蠢欲動的上古神靈頓時熄火,麵露恐懼之色,龜縮到陰影的角落中。
道家講究無為,道祖是遇上誰殺誰,跑得快,運氣好,能撿一條命。
佛家講究慈悲,佛祖從來不殺人,遇上的神靈全部渡化為佛門的護法神。
唯有這位儒家聖人一隻手將南天門托起來,另外一隻手打死的神,可以堆滿了整條天河。
“善哉。”
周老夫子撫須一笑,點點頭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伱看看,這不就和平了許多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