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四年的那塔山基地位於中原戰區腹地,深處三道大型防線之後,是名副其實的大後方。
後方意味著安全,往往也意味著鬆懈。遠離戰火紛爭的那塔山科研基地,其中的人員配置簡直是精簡至極。
基地附屬醫院人丁稀少,若是不算那幾間手術室,整體規模幾乎如同災變前中學裡的校醫院。這樣的設施若是在災變前或許還有些醫治頭疼腦熱的用處。但末世之中全民進化,小災小病幾乎銷聲匿跡,任附屬醫院中設施齊全,充其量也不過是起個應急預案的作用。
而預案嘛,往往便是極少有可能性發生的。所以院裡的護士們便兼管了包括食堂在內的基地後勤事項,也算是在這個操蛋的世道裡儘量發光發熱了。
不過那張無菌手術台倒是並未一直塵封著,它隔三岔五的常客便是郎華。
末世四年,也就是滅掉朝三刀勢力後的來年開春,那塔山科研基地在南齊市駐軍的支持下秘密營建完成。受本土世家勢力所托,“科盟”僅在數天後便派遣一名研究人員到達了基地從事課題研發工作。
這個研究員名叫張誠,是僅比郎華大兩歲的精英青年科學家。
用陳心妍的話來說,便是“比郎華要聰明一萬倍的天才選手”,雖然是個榆木疙瘩。
張誠早在少年時期便在國際科研平台展露頭角,聽說是華夏區最年輕的院士之一。
張誠院士在末世前,便主攻量子物理和時空子論領域的理論研究。
大災變當天詭異黑霧噴發,被後來人稱作為“災變降臨日”,簡稱降臨日。
而降臨日後末世開啟,這樣的稀有人才自然被優先營救。而後張誠自然而然地被吸納進了全球戰後科研聯盟——簡稱“科盟”——中繼續從事研究工作。
出於幕後的這些人目的叵測,誘發末世的手段也頗為熟稔,就像那些在白堊紀晚期遭人痛恨的竊蛋龍。
這些來曆不明的外星侵略者雖然數量極其有限,卻有組織地聚集成團,因而在後期的官方文件中將他們統稱為“星盜者團體”。
當時是末世四年初,外星侵略者通過一場狩獵行動暴露蹤跡,聯合政府壓力倍增。
張誠的科研方向也從理論深入研究轉向試驗研發。
當時他便是和北美分部合作主攻科盟二部的時空技術方向,負責關鍵部件“子母機組件”的後續研發工作。
而郎華也是在這個時候受團長楊正華委派,負責那塔山基地與南齊市215團駐地的聯絡互通,並配合輔助張誠院士的研究工作。
兩個月後,那塔山科研基地迎來了第二位科研人員——同樣是華夏區最年輕的院士之一的陳心妍醫生。
至於“之一”的原因,則是因為兩人便是那“唯二”的最年輕,陳心妍也隻有22歲,隻比張誠大了兩個月。
所以郎華的輔助研究工作對應的服務對象,便由一位擴張到了兩位。
兩個明亮如恒星般的天才院士,那種耀眼的光芒直讓虛度二十年光陰的郎華少尉忍不住地自慚形愧。
難得擁有在戰場上大殺四方的履曆以及軍區授予的“戰鬥英雄”稱號都變得拿不出手去了。
但偶爾趕赴那塔山基地的時候,郎華的心情總會難得地輕鬆起來。
遠離戰場後,他便好似不再是那個渾身浴血,讓敵人聞風喪膽的“瘋狼”了。
沒有人強迫過他,但郎華一回到戰場上,還是會再次自動變回那個不要命的獵殺者。
不要命的打法最是凶狠駭人,對手單但凡有了些許膽怯和猶疑,便足以成為一次對戰中的致死之機。
不要命的打法,要奪的是敵人的命,不要的是對手的命,敢於不要的也是自己的命。
緊張的,生死之間的環境,吊在懸崖半空中如同行走鋼絲索般的精神高度集中……有時反而讓他前所未有地暫時平靜下來。
這種高壓下的風平浪靜無疑是病態的。
而就算把人體當作個彈簧,終究也有著極限。
超過極限之後,即使是精鋼也會變得像瓷器一樣易碎脆弱,指不定什麼時候便會突然崩潰了也不好說。
那塔山基地裡的那間小院,便成了郎華僅有的療傷修養之地。
也許山哥和楊團長便是考慮到這一點,才特意委派自己來到了此處。
張誠和陳心妍並非那種性格怪癖的學術天才,既沒有斑禿的頭發,也沒有不修邊幅的造型和暴躁奇怪的個性,相反還好相處的很。
那塔山、團部、戰場,三點一線的生活,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身心的愈合,脾性也從那種偏激易怒中漸漸消退出來。
而真正把他從虛脫溺水般的感覺中撈出來的,還是那個名叫“秦筱雯”的女孩。
那天午後的相遇,天真靈動的眼神、溫和乖巧的笑……在這樣的殘酷世道中簡直比那三月的春陽還要溫煦,霎時間便融去了郎華心底深處的皚皚積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