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你個蠢貨。把箱子撿起來。”一人啞著嗓子,咬牙切齒地說。
“蛇啊!”
“閉嘴,想死啊?!讓它跑出來,或者被人發現,你會死的比那院那個更慘。管事怎麼會派你這個笨蛋來?”
“苦荷是我姑姑!”
靜默了好一會兒,隻有那人粗重地喘息聲。
“聽著,這事絕密,所以管事才派我來。我罵你是怕你被這蛇咬了。這是竹青,可是劇毒。把蒙布蓋上,手放高點兒。算了,我替你拿著。
放心,我罩著你。待會到院子裡,你遠遠站著,我去開籠子,萬一竹青沒循著她衣服上的熏香發起狂來,你就趕緊跑!”
她下意識抬袖子聞有沒有熏香,卻忘了根本聞不到。
腳步聲越來越近,深一腳淺一腳的,正是朝她這兒來,分明走的不是正道。
“來人啊!來人啊!”可除了那兩個人的氣息,什麼都沒有。
哢噠——。繃簧被彈開。她一下子坐直了。
嘶——嘶——。蛇吐信子的聲音,就在院內。
她竭力睜眼,隻是一片黑。她必須逃,可身後卻是床板。她隻得摸索著下床。太緊張,一下子栽在地上。
嘶——嘶——。到了屋前。
哢——哢——。窗棱搖動。
撲通——。龐然大物從窗台落到地上。
啊——。她淒厲尖叫,沒有知覺的腿也感受到了尖物穿透,液體流淌。
她居然是被疼醒的,視線還模糊,但總算能看個大概。
屋子變了,擺設也變了。
床頭矮幾上的頭發亂糟糟的女人抽噎著,不時拿臟圍裙擦淚,猛抬頭,見她動了,嚎喪一樣,大呼小叫跑了。
染墨立刻圍上來。書香則遠遠看著。
門被推開,進來一對夫妻,在屋中央站了半響,終究沒上前,隻悶悶在方桌旁坐。
倒是跟來的三個少年偶爾吩咐、交代一兩句。可怎麼聽,怎麼覺得他們行事與其說是關心,不如說更像是走形式。
好一會兒她才弄明白,男人竟然是她父親勳國公韋敏龍,女人尤氏是她母親,那三個是她一奶同袍的弟妹韋莫、韋寧和韋鳴。
醒後的第三天,書香特意給她拿了鏡子。她也終於看到了自己的臉——雖年輕,卻蠟黃泛著青。骨相分明的臉、淡到沒有的眉、大得不成比例的眼、突出的高鼻、乾裂爆皮的唇,總之毫無生氣。
之後的一個月,她的肢體和各種感官時好時壞,就像是程序紊亂。感覺懨懨的、憋得慌,已經算是最好的狀況。大多時候她都會疼得滿床打滾,甚至一天昏過去三四次。
偶爾幾次,疼到極致,渾噩之前,她會看到個雪白冰冷的身影,麵無表情,極度壓抑。
她覺得她分明就是靠著滔天的恨意挺過來的。
終於,疼得狠了,昏迷不醒。
她屋裡終於又有了人氣。
“敏郎,預備後世吧!”尤氏抽噎著說。
“大郎,沒有一點醫聖的消息嗎?”韋敏龍老了幾歲。
韋莫皺眉搖頭。韋寧握了一尾棉布帕子,擦得眼角通紅。韋鳴捏了朵落灰的珠花轉圜。
“醫聖早定了規矩,不給人看診,找到也無濟於事。”尤氏憂心地說。
“可我怎麼能眼看著?大將軍——”
“敏郎!彆說你隻是無將無兵的大將軍,就是當年,東平郡主大權在握也請不動醫聖。”
“明天我再進宮,求陛下,請大國巫!”韋敏龍擺手走了出去,在門口拌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