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階梯在火把映照下泛著幽光,淩知月的鹿皮靴碾過階上苔蘚,碾碎的孢子騰起淡紫煙霧。顧晏的璿璣尺忽地橫在她鼻尖前三寸,尺尾銀絲絞碎飄來的毒瘴:“少卿大人的步距,與渾天儀上玉衡星的刻度分毫不差。”
階梯轉角處的冰壁上,紀連城昨日用狼吻鞭刻下的鷹頭標記已然結霜。淩知月以銀簪輕敲冰麵,聲波在甬道內折射成特定頻率,暗處傳來機括轉動的悶響。
“聲律為鑰,省卻鐵鎖。”她將火把插進冰縫,火光透過千年玄冰,映出嵌在甬道頂部的二十八宿銅釘。顧晏的璿璣尺突然脫手飛出,尺鋒精準刺入危宿星位,青銅壁轟然中開,凜冽寒氣裹著硫磺味撲麵而來。
紀連城的狼吻鞭卷來赤紅礦石,鞭梢鱗片擦過石麵迸出火星:“渾邪王在此處煉硝十年有餘。”他玄甲上凝結的冰晶折射出詭異紋路,竟與淩知月醫箱夾層的《火攻圖要》殘頁暗合。
顧晏的璿璣尺挑起礦石,六棱鏡麵將火光折成七彩:“少卿改良的火藥配比,與這硝洞的提純法堪稱雙璧。”他廣袖掃過洞壁焦痕,露出底下新刻的南昭密文——正是祁慕風半月前送往渾邪王庭的密信筆跡。
淩知月碾碎硝石粉撒入冰水,液體遇冷析出晶簇:“七皇子將南昭龍腦香摻進北疆火藥,渾邪王至死不知做了替罪羊。”她忽然側身,千機鐲彈出的柳葉刀釘住欲逃的岩貂,獸爪上綁著的銅管滾出半卷羊皮——正是璿璣樓丟失的《機關要術》殘本。
幾百裡外的南昭邊境,祁慕風的金蠶蠱群啃噬著最後一名暗樁。蛇簪挑開岩貂屍體的胃囊,取出的蠟丸沾滿酸液:“淩姑娘防範密信的手段,比南昭影衛更勝一籌。”他撫摸著蠟丸上殘留的冰魄玄晶碎屑,眼尾朱砂在暮色中暗如凝血。
冰洞深處忽起轟鳴,紀連城的狼吻鞭絞碎墜落的鐘乳石。淩知月望著石筍上浮現的星圖,忽然將貂氅墊在冰麵:“《天工開物》載,硝洞多伴生磁鐵礦。”她指尖銀針吸附起滿地碎屑,凝成的圖案竟與顧晏袖中虎符裂痕吻合。
顧晏的璿璣尺突然插入兩人之間,量尺紋路與星圖缺角重疊:“三百年前那位國師,最擅以磁針布陣。”他袖中滑落的青銅羅盤指針瘋轉,最終指向淩知月腰間玉佩。
“叮——”
玉佩驟然迸裂,內藏的冰魄玄晶薄片吸附到璿璣尺上。顧晏瞳孔驟縮,尺身星紋遇冷泛出鎏金色澤,與冰壁上星圖完美契合。淩知月倒退半步,後腰抵上紀連城橫來的狼吻鞭,鞭身鱗片豎起的響動驚飛洞頂寒鴉。
“國師百年前便算到今日。”她扯下千機鐲擲向星圖核心,隕鐵與鎏金星紋碰撞出青紫火花。整座冰洞開始震顫,暗河衝破冰層湧入甬道,裹挾著青銅殘片衝向地底深淵。
顧晏在洪流中攥住她手腕,璿璣尺插入岩縫穩住身形。淩知月發間銀簪被激流卷走前,最後映出的是他眼底罕見的驚悸——如同黑水河畔她失足跌進冰窟時,他驟然蒼白的臉色。
子時的梆子聲自洞外隱約傳來,幸存的親衛點燃狼煙。淩知月望著順暗河漂走的青銅殘片,忽然輕笑:“陰極陽生,冰窟毀則地熱湧——”
她將最後塊硝石投入暗河,爆燃的火焰順著水道直貫地脈。顧晏的璿璣尺在此時亮如白晝,尺影投在冰壁上,赫然是璿璣樓百年未現的完整星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