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鐵刀鋒劈開晨霧,陳丹的刀尖在青石上擦出一串火星。
崖壁上垂落的古藤突然晃動,沈誠手腕翻轉,刀鋒如雨落,驚起幾隻寒鴉。
“這老賊倒挺會挑地方。”武沛粗聲粗氣地扯開衣襟,露出上月與漕幫交手留下的刀疤。
陳丹按住他握刀的手:“師弟待會抓住機會近身,切記你拳法比刀法強。”
竹樓破開晨霧時,花無際正在修剪一株白梅,玄色大氅下擺沾著露水。
老者頭也不回地開口:“柳滿岸自己不敢來?”話音未落,武沛的刀已斬落第一朵梅花。
梅枝與刀鋒相撞竟發出金鐵之聲。陳丹這才看清那根本不是梅枝,而是裹著樹皮的軟劍。
沈誠的刀從右側襲來。昨夜師父給的密語上,朱砂圈著“左肋舊傷“四字。
“小心!”陳丹的刀橫架住軟劍,虎口震得發麻。花無際突然旋身,大氅揚起七點寒星。三枚鐵蒺藜嵌入沈誠刀身,另外四枚被武沛用刀鞘擊飛。
花無際渾濁的目光掃過三人:“陳遠山的崽子倒是出息了。”陳丹握刀的手一緊,父親戰死時他剛滿周歲,這把佩刀是唯一的遺物。
沈誠的刀突然變向,斬斷竹樓立柱。瓦片紛落如雨時,花無際的軟劍卷起武沛脫手的刀。
“攻他下盤!”陳丹棄刀後仰,袖中滑出兩截烏木槍杆。陳家槍擰合成七尺寒芒,槍尖刺破玄色大氅的瞬間,花無際忽然低笑:“帶藝投師,你師父柳滿岸知道麼?”
竹樓轟然倒塌,柳滿岸的白衣出現在殘垣之上。
陳丹抬眼望去,卻見師父的流雲劍已穿透花無際心口。
花無際死死抓住劍刃,喉間發出嘶啞的笑:“師兄,你終於敢來見我了”
“當年你盜取秘籍害死掌門,今日…”
“放屁!”花無際突然暴起,劍刃又入肉三分,“三十年前臘月初七,是誰在掌門茶裡下毒?我兒子大婚那日,又是誰放出消息說我兒媳懷揣武林秘籍?”
柳滿岸手腕輕抖,劍鋒剜出血洞:“魔頭惑心之言。”
陳丹的槍尖微微顫抖,他記得師父常說,花師叔最擅栽贓嫁禍。
“新娘有孕六月你們說她懷揣……”花無際扯開衣襟,胸口刀疤猙獰如蜈蚣,“十二門派圍殺那日,我親手埋了孫女的繈褓!”
柳滿岸劍鋒驟轉,花無際喉間噴出的熱血染紅了白梅。
柳滿岸甩去劍上血珠,白梅落儘的花枝間,他的麵容比霜雪更冷,“收拾乾淨。”
陳丹走在最後。經過梅樹時,他聽見石塊後傳來微弱嗚咽。扒開覆雪枯藤,繈褓中的女嬰正攥著半片帶血梅瓣啼哭。心口突然刺痛——昨夜離家時,妻子懷中女兒也是這樣皺著臉啼哭。
“師兄?”武沛的腳步聲逼近。陳丹扯下染血護腕裹住嬰兒,塞進胸前衣襟。
“我想月兒了。”他按住懷中躁動,“代我向師父辭行。”
武沛盯著他胸前鼓脹處,濃眉擰成疙瘩,終究轉身離去。
陳丹最後望了眼師父——柳滿岸正在擦拭劍穗,鮮血在白衣上暈開,像雪地裡綻開的紅梅。
一片雪花悠悠而下,飄落進了紅梅中,梅花涵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