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地,雲陽心跳變得平靜,隻不過扔給無邊的黑暗的詞,換成了“奶奶”。
又是個不眠夜。
白駒過隙,除夕臨近。
趁今天有空,白時載上雲陽,踏上回老家的路。
天邊微微泛著蒼銀的晨光,雲陽望著窗外,心中已久不能平靜,腦海中極力擠著與奶奶的回憶。可抑鬱症曾侵蝕了他太多的記憶了,記得的,隻有一個土陶罐,是奶奶的。奶奶的土陶罐裡,總會放滿雲陽喜歡吃的。可現在,奶奶的土陶罐裡,還會有嗎?
窗外的月亮還不是很圓滿,像開到一半的菡萏,像半含著的丁香心結,已經結了兩年。
“馬上要到了!我看到了!奶奶的青瓦屋!”心裡的那個聲音高聲大喊,震耳欲聾。
車一停,雲陽耐著心中的激動,聽白時最後的吩咐:“每天的任務都必須完成,手機彆看。她家有網絡,每天把網課聽了……哦對,你記得從這條山路一直往前走,就會看到一座被竹林包圍的彆苑,那就是。跟她說一下我,她就知道的。好了,沒其他事了,我走啦。”
目送白時的車逐漸離開自己的視野,雲陽如箭一般,飛奔向青瓦屋。
緩緩打開院門,輕柔的陽光飄下來,地上落了許多灰塵,苔蘚,雜草在庭院裡攻城略池。積累在一堆的東西,結上了一層層的蜘蛛網,還散發出濃厚的黴味。
雲陽七歲時,白時在大城市打拚成功,接雲陽到大城市,接受更好的教育資源。一年後,雲陽接到奶奶的噩耗,不知所措。從此,青瓦屋的樣子永遠停在了七歲那年,奶奶也永遠活在那一年。
憑著記憶,雲陽尋找著奶奶的房間,尋找童年的聲音。徐徐推開一木門,童年的氣息撲麵而來。檀木床,玻璃窗,花鏤櫃,床底的土陶罐,一切又陌生又熟悉。
明明什麼都還在,為什麼記憶裡的那個人卻不見了呢?
記憶中的歡笑與現實的死寂劇烈碰撞,擦出火花。一瞬間,雲陽雙腿無力,絕望如蜘蛛絲般纏繞心尖。
少年拽著雙腿,重重地落在床上。滿天的灰塵在一刹那飄起,陽光折射,熠熠生輝,像極了奶奶故事中的星星。
這裡曾經有歌聲,有笑聲,有玩鬨聲,有寧靜的時光,有陽光溫暖心底的聲音。可創造這些的人去哪了呢?
又一次閉上眼睛,這一次等來的,卻不是恐怖的靜。
他聽到一清脆,充滿活力的聲音,是一個女孩的聲音。
“咪咪!咪咪!我來啦!”
一個塑料袋好像扔在他的旁邊。他睜開眼,與一個清澈的眼神對視,目光如星——瘦而黃蠟的臉,小小的鼻子,微白的嘴唇,蓬鬆的頭發。
“咦?這裡怎麼還有個人呢?”她爬了進來。
“你誰啊?”雲陽弱弱的問道。
她像是沒聽到一樣,隻是熟練地爬進來,從他的身邊走過。她拿起旁邊的袋子,口中不斷喚著“咪咪”。忽然床底傳來貓叫聲,一隻小貓屁顛屁顛地從床底奔向她。
女孩輕柔地撫摸著貓的頭,笑著看貓貓喵嗚喵嗚虎咽。陽光片片落在她的臉上,青絲上。在這個仲秋的午後,雲陽深深入了這個女孩的迷。
“你是哪家的人?這個屋子可是有人的。要是你是受欺負了,委屈了,到這裡靜靜的,來,我幫你,我送你回去。”女孩起身道。
“這裡是我家。”雲陽冷冰冰地道。
“……”
女孩尷尬一笑:“哈哈你彆鬨,這屋子這麼多年都沒人來了,你說是你的,真是,開這種玩笑。看來你真是委屈的不行,來來來姐姐送你回家,替你出頭。”說著,就伸出手要拉他。
“我真沒說謊。”女孩手一僵,空氣仿佛凝固了。倆人對視著,氣氛尷尬到極點。
“咦!!!”女孩急速拿起貓就往外跑,隻留下雲陽一人傻愣在原地。
“啊,我說錯什麼了嗎?”
明明自己很認真地在回答她的問題,怎麼就跑了呢?是我語氣不對嗎?
雲陽百思不得其解。
眼見夜幕展開,雲陽整理整理,踏上山路,走向西垂紅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