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之後,酒樓客房內。
“你說吧,我來畫。”柳伶薇提起了筆。
“他娘的,什麼你啊我的,為什麼不叫我江大俠了?”江笑書有些來氣。
“哦?這個嘛,”柳伶薇歪著腦袋想了想:
“那天喝酒時,你說我已經算是個合格的女俠了,但你一次也不肯叫我‘柳女俠’,總是‘哎’‘柳伶薇’‘柳大——小姐’這樣叫我,我還一直叫你大俠,豈不是一點都不公平?”
“我說過麼?”江笑書質問道。
“你說過,”一旁的盛於燼堅定的點了點頭:
“你還說:‘盛於燼,你也馬馬虎虎算是個俠客了,你想要的漂亮小妞兒、八麵威風肯定會來的啦……’這種話。”
“可是我隻是想要錢和被人尊重,不是你說的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盛於燼補充道。
“他娘的,這……”江笑書眼見說不過二人,立刻岔開話題:
“盛於燼,我叫柳伶薇幫我畫個東西,你們倆乾嘛這麼多話?真是顛三倒四、不成體統……”
“嗯?”柳伶薇立刻反駁:
“明明是你先……”
“好了好了,彆再說了,我已經原諒你了,”江笑書擺手製止了柳伶薇:
“你聽著啊,你想象一下——是一把沒有弦的弧弓,用刀將這把弓均勻劈成三段,每一刀的落點加上首尾兩端,是不是一共有五個點?然後這每個點上都有一個長條塊橫跨弓身……畫好了麼?”
隻見柳伶薇下筆如飛,極快地在紙上畫出了江笑書所說的圖案,江笑書一瞥,便接著說道:
“很好……在右下角有一個叉,你試試看……不是那裡,再往下些……再往右一點點……對對對……在往上抬一絲絲……對啦!”
江笑書一把拉過柳伶薇的畫紙,展開後仔細端詳,果然與自己幾日前看見的如出一轍,不由得心下暗自嫉妒——他在義莊時並未臨摹下圖案,是因為他對自己的記性十分自信,可回來之後才發現,圖案倒是牢牢的記住了,可自己一落筆,卻是歪七扭八,一塌糊塗,一連畫廢了幾遝宣紙,才罵罵咧咧的找來了柳伶薇,本以為又要花費許久功夫,可誰知一蹴而就,簡直輕鬆的不像話……
“然後呢?”柳伶薇抬起頭問道:
“底稿起好了,還要加什麼圖案?”
“沒有了,就是這樣。”江笑書瞥了一眼房間角落,厚厚的廢紙都還未丟出,他黑著臉道:
“天賦不錯,畫得挺快啊……”
“這算什麼呀,”柳伶薇笑著擺擺手:
“這種圖案,連小孩子都是幾筆就完成了,你這麼誇我,我哪裡好意思?”
江笑書鼻中哼了一聲,悻悻的將圖收入了懷中。
“這是什麼圖案?”盛於燼突然問。
“我要知道,乾嘛還要柳伶薇畫出來?”江笑書一攤手:
“綁架王鐵的那幫家夥,後背上都有這個紋身,鬼知道是個什麼意思,先記下來,以後指不定用得上。”
盛於燼點點頭,隨後他突然說道:
“王勁威來了。”
另外二人一愣,不知道他在說什麼,一息後,江笑書果然聽見了沉穩的腳步聲,對柳伶薇道:
“去開個門。”
“什麼啊,我不去。”柳伶薇將頭扭去一邊。
“柳女俠,請你開個門好不好?”
“好勒!”柳伶薇輕快的跑去打開了門,恰好見到王勁威剛剛抬起手。
王勁威一抱拳:
“幾位,我爹請你們過去。”
江笑書笑道:
“他酒醒了?”
王勁威揉揉眉心,無奈的笑道:
“算是醒了吧……他好多年沒有這麼開心呢過了,那天簡直是拿人往酒裡倒。”
“王鐵大叔這是要替我們造兵器了麼?”柳伶薇有些期待。
“柳小姐真聰明。”
…………
“喝——喝——喝啊!”一陣男子剛烈的低吼自後院傳來。
王鐵最享受這種聲音,他坐在屋內,滿意的點點頭,隨後拿起酒碗,意猶未儘的抿了一小口。
“王鐵大叔!”柳伶薇一馬當先,首先跑入了院內,王鐵立馬便樂開了花:
“哎,在這兒呢。”
柳伶薇走進屋來,看見王鐵,先是一喜,可看見王鐵的酒碗後,便又悶悶不樂的扁起了嘴。
王勁威領著江、盛也進了屋,眾人還未開口,柳伶薇便有些不樂意了:
“王鐵大叔,你乾嘛還在喝酒呀?”
“柳丫頭,這……有什麼問題麼?”王鐵實在想不通,自己喝酒為什麼會惹得柳伶薇不高興——明明兩日前的酒席上,柳伶薇還誇自己海量呢。
“你喝酒了,頭暈乎乎的,還怎麼給我們打造兵刃呀?”
“哦,是因為這個,嗬嗬,”王鐵樂嗬嗬的笑道:
“正要找你們說這件事呢,先坐先坐。”
“鐵大叔,後院是什麼聲音?”江笑書聽著後院男子的一聲聲斷喝,不由得問道。
“是安平那小子,”王鐵自豪的豎起大拇指:
“不愧是我的大弟子,我讓他揮錘五百下,他卻揮了一千六百多下了,你不去喊停,他能一直練到吃午飯……好徒弟,嘿嘿,真是好徒弟。”
王勁威聞言,有些羞赧的低下了頭,王鐵卻大眼一瞪:
“你低什麼頭,我看你為了做菜,不也是廢寢忘食的?著了魔的模樣倒也不比他差。”
眾人聞言,都不由得哈哈大笑。
“王鐵前輩,你找我們來,是說兵刃的事,不知道……”待眾人平息,江笑書試探著問道。
“問得好,”王鐵說罷霍的起身,招呼道:
“跟我來吧。”
於是眾人隨王鐵在宅院中東繞西轉,最終在西南角落的屋前停了下來。
“這裡一點兒都不熱,怎麼打鐵?”盛於燼小聲道。
“這間屋子裡全是我爹已造好的兵刃,任何一件拿到外麵去,都有不少人爭著要呢……”王勁威替眾人解疑。
怪不得王鐵仍悠哉遊哉的喝酒,原來他替幾人準備的兵刃,是早已造好了的。
“吱呀——”王鐵推開大門:
“請進吧。”
眾人仿佛踏入了一個由金屬組成的世界,隻見整間屋子,除了天花板,其他各處都被五花八門的兵刃占滿了,連落腳的位置都難找到,放眼望去,刀槍劍戟斧鉞鉤叉一應俱全,更有各種暗器——飛刀、鐵蒺藜、甩手劍、飛蝗石……真可稱得上是堆積如山!
王鐵到了此處,身上那種大大咧咧、粗手粗腳的氣質頓時都消失的無影無蹤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莫名的沉穩和鄭重,他沉聲道:
“柳丫頭,來這裡。”
柳伶薇應聲上前,還未開口,王鐵打量了她一眼,便道:
“嬌弱得緊,又無武藝傍身,該穿一副內甲才是。”
江笑書與盛於燼瞪大了雙眼,柳伶薇也又驚又喜,眾人還未說話,王鐵就變戲法似的拿出一套內甲遞給了柳伶薇:
“穿上試試。”
柳伶薇應聲將內甲套在了身上,左右整理一番後,驚喜的說道:
“好合身呀。”
“那當然,我的眼睛比裁縫的尺子還準呢。”王鐵自得的說道。
“不過,這麼薄,能防得住刀劍麼?”柳伶薇有些擔心。
“站好咯!”王鐵聞言提醒一聲,然後自地上撿起一把鋒利的長刀,斬向柳伶薇肩頭。
下一刻,盛於燼身軀向前一傾,一旁的江笑書卻拉住了他:
“擋得住,彆怕。”
“叮!”的一道輕響,王鐵將刀拋下,笑道:
“柳丫頭,疼麼?”
柳伶薇一愣過後,才反應過來方才王鐵拿刀砍在了自己肩頭,她伸手一摸,隨後驚愕的說道:
“一點兒感覺都沒有!”
“那是當然了,”王鐵大拇指一豎:
“你身上這套內甲,名為‘百鋼鎧’,彆看現在輕飄飄的不到兩斤,可當時最初的材料可是有足足一百斤精鋼!千錘百煉後,最終製出如發絲般粗細的鋼絲,鋼絲成環,環扣成鎧,再混以少許烏金絲與古藤,彆說我砍你一刀,就算盛於燼全力砍一刀,你也不過是有些酸痛而已……”
柳伶薇滿意至極,連連點頭,可看著盛於燼一臉不信,她便道:
“怎麼了,不信你就砍一刀便是咯。”
“不砍了,”盛於燼搖頭道:
“萬一你死了怎麼辦?”
“真沒勁,”柳伶薇翻個白眼,再次謝過王鐵後,說道:
“王鐵大叔,謝謝你的寶甲,現在你替盛於燼打一把……”
“彆急彆急,還沒完呢,柳丫頭,你瞧這是什麼?”王鐵摸出一個手環似的東西,遞到了柳伶薇的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