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了片刻,太平公主突然冒出來一句,“馮靖,你還是不是人了?”
這話很糙,卻代表了座中之人的普遍想法,大夥目光一起射向馮靖。
五雙眼睛刀子也似——你還是不是人了?
馮靖被看得有點毛!
他眼珠一轉噴的笑起,“我若不是人,公主就更不是人了。”
太平公主頓時暴跳而起,“馮靖、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馮靖沒說話,拈起筆來刷刷幾下在紙上寫了一首七絕遞給李隆基。
李隆基一看噗一聲笑出聲來,忍不住高聲念起:
太平公主不是人,
九天仙女下凡塵。
滿園春色遮不住,
梨花青葉落紛紛。
宋之問頭一個跳起來叫好,“起筆驚風雨,飛轉似雲龍,公主之美躍然紙上,太傅簡直神來之筆!”
就連傲得幾乎淌膿的沈荃期也不禁拍案叫絕:“神來之筆、神來之筆!”
這倆貨嘴上直誇馮靖,心裡卻如刀絞一般。
這個姓馮的龜孫不但膽大心細而且馬屁精絕,怪不得人家年紀輕輕就當上太傅了。再瞧瞧自己,可憐都胡子花白了才是個八品協律郎,慚愧啊慚愧、羞死個先人板板……
馮靖急忙抱拳,嗬嗬傻笑道:“公主羞花閉月沉魚落雁,小生不過信手偶得,詩中之譽美遠不及公主盛顏之萬一!”
太平此時早就醉成一灘水兒了!
她伸手便打了他一拳,羞格滴滴道:“馮兄、你真不是人!把人家誇得都不好意思了。”
一記粉拳外加一聲馮兄,頓時讓沈宋二人的心臟出現了大麵積滲血。
馬勒戈壁!老子跟著公主屁股拍了這麼多年馬屁,公主連個正眼都沒給過,你狗日的一首馬屁詩,公主便絲絲連連管你叫起馮兄了,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啊……
沈宋二人豔羨非常,馮靖卻嚇得三魂出竅。
他捧太平的臭腳不為彆的,純粹是為了緩和彼此關係,誰讓這貨是天下第二有權勢的婆娘呢?得罪她對自己的將來沒任何好處!
但是,他也不想和她走得太近,關鍵是惹不起!
再者這貨太二,情緒震蕩倍兒激烈,不定哪會兒就鬨出個幺蛾子來。自己好辦,大不了拍屁股走人,怕就怕連累到唐朝的祖宗八輩兒。
幸好,第三等的佳作此時被貼了出來,大夥的注意力一下被拽了過去。
謝天謝地!
見第三等佳作中沒有自己抄襲宋朝太平宰相晏殊的那首詞,馮靖頓時放了心。
因為三等之外的作品便不會錄入本次詩會的官版集本了。
誰知他剛鬆了口氣,太常寺的評審官卻宣布了一條消息。
“各位來賓,本次詩會還有一首特彆佳作,其格律雖稍有瑕疵,但不失為一首風格獨特的長短句,其詞章華美意境曠遠,所以也一並張貼出來供來賓共賞。”
說著,太仆寺官員便把那首長短句貼在了牌匾上。
馮靖一看,正是自己抄襲宋代狀元宰相晏殊的那首詞。
他急忙向太平公主稽首道:“公主殿下,臣這首長短句不過辭藻零碎濫竽充數,傳出去太貽笑大方,請您諭示評審官員,快撤下來撤下來。”
太平此時仿佛換了個人,她很莊重地說道:“馮兄謙遜過甚了,好就是好,為何要撤?”
馮靖靈機一動,“本次是詩會,比的是詩,千萬不可亂了規矩,否則今後的詩會就不好辦了。”
說著他又給沈宋杜三人作了個羅圈揖,“三位大才都說說看,我說的是也不是?”
他的話正中沈宋二人下懷,兩人心裡巴不得如此處理呢。
宋之問忙不迭的點了點頭,“太傅說的在理,免得混淆了詩會的主旨。”
沈荃期拈著鼠須作沉吟狀,“太傅的長短句亙古未有,是有點驚世駭俗了,撤了也好。”
杜審言則粗聲粗氣道:“好就是好嘛,撤什麼撤?說不定就開了詩賦的先河也未可知!”
沈宋二人嘴上說的委婉,心裡的妒火卻撲轟撲轟直往外噴。
姓馮的,你狗日的見好就收吧,憑啥好事都讓你一人占了?
太平眼珠一轉,明格灩灩道:“這樣吧馮兄,不用撤、也不錄入詩集,你的兩篇墨跡我全收藏了可好?”
她說的兩篇包括他那首馬屁詩。
“您私下收藏,不往外傳?”
“就看馮兄給不給這個麵子了。”
“謝公主殿下!”
太平嗔他一眼,“什麼殿上殿下的,馮兄今後稱我令月小妹兒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