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營位於雄鷹堡西側,在一處高坡上平土而建,周圍樹立著高達兩米的木質圍牆。
進門之後,是一片足球場大小的訓練場,訓練場南麵是原木搭建、用以發號施令的高台,北麵則是整齊的士兵宿舍。
天色已經很昏暗,但軍營大門還是敞開著——畢竟不會有人想不開衝擊這裡。
完全落到山後的太陽揮灑著最後的輝光,在道路上拉出兩條長長的影子,正是騎在馬上的雷文和護衛在他身邊的伏拉夫。
縱馬駛入軍營,把韁繩交給守門的士兵,雷文示意他不要聲張,徑自走到了高台上。
埃裡克正在上麵指揮訓練,見雷文到來頓時一驚,趕忙就要行禮。
雷文搖了搖頭,看向煙塵滾滾的訓練場,埃裡克後退一步,與伏拉夫一左一右站在了男爵身後。
正在進行的是對抗練習,參與對抗的是高爾和莫辛甘率領的兩個方陣。
前者是整齊的三層長槍陣,後者則是嚴陣以待的劍盾兵,雙方隔著寬敞的演武場同時發起了衝鋒。
兩邊越走越快、越走越快,然後像兩堵城牆一樣撞在一起——本該是這樣。
但雷文看到的卻是完全不同的景象。
他們的步伐雖然整齊,但卻沒有半點氣勢,即將接近的時候,訓練用的木頭長槍甚至專門瞄準著盾牌,輕輕在上麵留下一個灰點,馬上就又抬起來,發出一陣劈裡啪啦的輕響。
劍盾方陣則是用木劍在槍杆周圍畫影兒,象征性地拍打兩下,然後兩邊就分開了。
雷文甚至能夠看到某些新兵臉上帶著嘻嘻哈哈的表情。
本來是懷著期待而來,此刻雷文的心中卻浮起了失望,隨後而來的就是一種惱怒。
“大人,這已經下午第三次訓練了……”埃裡克有些緊張地辯解道。
“你想說明什麼,說明他們已經累了?”雷文被氣笑了:“他們是來當兵的,不是來度假的!”
神色一肅,雷文下令道:“集合!”
埃裡克神色帶著羞臊:“明白,大人!”
說完他轉頭一聲大吼:“集合!!”
新兵們在高爾、林克和莫辛甘三人的指揮下,拖拖拉拉地結成了三個方陣,那人與人之間拉出的距離簡直像是芝士拉絲。
雷文的臉色越來越黑,他知道城鎮兵不好練,可是這都三個多月了,比第一批私兵的訓練時間長出接近一倍,竟然連最基礎的隊列都有問題。
隻有站定的時候,看起來還像是那麼回事。
“男爵大人!”新兵們齊齊行禮呼喊。
雷文麵色陰沉地回禮,高聲說道:“今天,我很不滿意。”
“戰陣訓練如同是在玩鬨,基礎隊列更是難看得要命!”
“我給你們吃喝,給你們假期,甚至給你們軍餉,你們就是這樣報答我的!?”
“看來,我對你們還是太好了點!”
“從今天開始,沒有假期,你們要做的就是訓練、訓練、再訓練!”
忽然,台下一聲陰陽怪氣傳來:“是~得訓練啊~”
聲音刺耳,新兵們憋著笑,三位隊長連同埃裡克心頭同時一沉。
雷文的臉色變得無比陰沉:“高爾,聲音是從你身後傳出來的,剛剛是誰在說話?”
高爾也是心亂如麻,隊伍密集,那人又是捏著嗓子說的,他也不知道啊。
帶著恨意回頭掃了一眼:“誰乾的?是男人的就站出來!”
然而回應他的隻有沉默。
見狀,高爾嘴角狠狠抽了一下,上前一步單膝跪地:“男爵大人,是我禦下不嚴,甘受責罰!”
雷文臉色鐵青,嘿然一笑,目光越過高爾落在他身後的方陣上:
“按照米德爾斯大陸上通行的規矩,這種行為輕則處以鞭刑,戰時則會斬首。”
“可還有一條規矩,那就是所謂的‘法不責眾’,你是覺得,我不可能把你們所有人都打成半殘,以為我奈何不了你,對不對?”
“還真聰明。”
“可惜,隻是小聰明!”
“高爾!”雷文抬高了聲音。
“聽候您的差遣,大人!”高爾肅然領命。
雷文問道:“剛剛出聲的,是第三小隊吧?”
“沒錯,大人。”高爾回答。
“很好。”雷文嘴角勾起一絲冷笑:“上了戰場,就不是憑借個人勇武的時候了,一人犯錯,等於整個小隊犯錯。”
“一人受罰,整個小隊也要受罰!”
“劍盾大隊第三小隊,整裝出列,繞場列隊跑步!”
“不是不願意認錯嗎?那我就讓你們跑到知錯為止!”
“埃裡克,高爾,你們身為長官難辭其咎,給我一起去跑!”
埃裡克右手重重捶打左胸:“是!大人!”
他擰著眉頭轉身,快步跑下高台,在高爾眼中看到了與自己一樣的羞慚和憤怒。
“列隊!”
十二人的小隊,以埃裡克和高爾為首排成兩列,環繞訓練場開始了奔跑。
訓練場周長四百五十米,對於這些新兵來說並不長,可跑步也不隻是一圈。
前五圈還好,隊列整體還算嚴整,步伐也算是統一。
但從第六、第七圈開始,隊列就開始亂了,寒風之中,他們身上的汗水蒸騰成嫋嫋熱氣,從鎧甲的縫隙冒出來。
第十三圈,有人已經被拉開了一整圈的距離,一個新兵忽然開始大口嘔吐,卻吐不出什麼東西,吐過之後,看到沒有命令,又隻能繼續跟著跑。
第十五圈,一個新兵大腿抽搐著摔倒,又馬上被人扛了起來。
雷文麵無表情地看著這一切,原本站在訓練場內冷眼旁觀、甚至有些幸災樂禍的新兵們臉上也都出現了畏懼。
第二十三圈,十四人的隊伍已經脫節得不成樣子,有四五個新兵與其說是在跑,不如說是拖著身子在地上蹭。
就在這時,一個人跑到高台之下的時候雙膝一軟跪在了地上,有氣無力地說道:“男爵大人,我、我知道錯了,我認錯、認罰!彆再讓我們跑了……我真的不行了!”
他臉色漲紅,嘴唇乾裂發紫,顯然已經到達了極限。
雷文麵無表情地問道:“你叫什麼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