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再給他磕頭了,衛停吟甩了甩袖子,道:“哎,那邊那水鬼,走了。”
衛停吟朝江恣一指。
江恣如夢初醒,才反應過來這聲“水鬼”是叫自己。
他被叫得漲紅了臉,但衛停吟的氣場駭人,他不敢頂撞,隻好從地上爬起來,跟著衛停吟走了。
衛停吟帶著他,回身離開。
弟子們在身後寂靜很久。
待他倆走出去了一段距離,不知誰一下子崩潰了,在那人群裡麵張嘴就“哇”地一聲又哭了出來。
哭泣聲立刻此起彼伏地響了起來。
衛停吟又笑出聲來了。
江恣走在他身後,聽見他又笑,就加快了兩步,往他身邊去了去,偷偷看了他兩眼。
衛停吟笑容玩味,神色隨意,一點兒都不在乎身後響起的殺豬一樣的鬼哭狼嚎聲。
又走出去一段,那些震天的哭聲慢慢消失在了耳畔。
衛停吟忽然察覺到有目光,偏頭一看,才看見江恣在看他。
衛停吟朝他一挑眉:“做什麼?”
“沒……”江恣喏喏,“多謝師兄。”
他身上還濕噠噠的,說起“多謝”兩字時,聲音低下去了很多。
話語變得含混,江恣還低了低頭,看起來像個炸毛的流浪小貓吃到了好東西以後,不怎麼服氣地低頭乖順下來。
還挺可愛的。
衛停吟突然心情不錯,因為這次的目標看起來十分令人舒心——他上一個任務的世界,不僅是個坑文,還是個顛文。
他的目標裝b又自以為是,更要命的是還是個法製咖。
前目標從來不向他道謝,更不道歉,端著一副霸總的架子,衛停吟好幾次都想直接把他勒死算了。
跟他比起來,這小孩看起來可愛多了。
衛停吟心想著,嘴上應聲:“沒事,應該的。”
江恣點點頭,又問:“二師兄,他們……為什麼那麼害怕?掌門……真的會把他們趕出去?”
“會啊。”衛停吟說,“修仙之人,即是修道。修道之人,必心中無惡,心向蒼生,公道在心。”
“雖說修道也分好幾種道,但心中無惡念是必然的。那幾個做出這等橫事,師尊斷不會讓他們再留在山上了。”
他們說著話,走在往山上去的路上。
腳步聲細微作響,江恣聽了這番話,沉默不言。
衛停吟轉頭看他:“話說回來,他們到底為什麼欺負你?”
“也沒什麼。”江恣回答,“我前些天上山之後,有的師兄師姐們就說我是穿過結界來的,很有天賦……那之後,便有一些師兄師姐不太喜歡我。”
嫉妒天才唄。
“還有就是……上山來時,身上衣物很破。”江恣說,“我家中父母早亡,後來經曆許多事,半生顛沛流離,最終淪落成了個流浪兒……師兄師姐們知道了,很多就看不起我。”
衛停吟明白了大半,“哦”了聲:“那我知道了。你是什麼靈根?”
“還不知道……”江恣頓了頓,“有師姐說,靈根是要山主掌門親自測的。”
衛停吟想起來了,是有這麼回事。
上山來的弟子,需要山主用山宮裡的法寶天靈機來探算。
江恣上山來的日子太巧了,正好謝自雪在閉關,下個月才會出關。
所以這會兒,還沒人知道他的靈根是什麼。
但看樣子,這小子已經在這兒受了很多冷眼了。
隻是今天終於有人動手欺辱。
可衛停吟知道,這還隻是個開頭。
等下個月謝自雪出關,江恣就會被測出木靈根——那是個藥修丹修最適合,對劍修來說有跟沒有差不多的靈根。
到那時,謝自雪會大失所望,對他棄之不管。
江恣會因為這個沒用的靈根,引來門中更多嘲笑欺侮,日子隻會一天不如一天。
這小孩的糟日子還長。
思索間,衛停吟停了下來。
“那你就等著師尊出關吧。”他說著,回頭道,“到了,我就送你到這兒了。”
江恣回頭,才發現衛停吟把他領來了門外弟子的舍院。
山中門外弟子眾多,舍院也有好幾個。
衛停吟身後的這個,門上高掛的門匾上寫著“藹雪舍”三字,正是他所住下的舍院。
“彆人欺負你,我也隻能幫你處理我看見的。”衛停吟說,“在我看不見的地方被欺負,我可就管不著你咯。”
“沒關係,多謝師兄。”江恣說,“我習慣了,沒關係的。”
“在山下流浪的時候……經常被追打的。”
他邊說邊低下頭,摸了摸沾滿水漬的手。
他身上濕透的衣服還沒乾,剛剛就滴答了一地水過來。
他嘟嘟囔囔地說:“如今已經好多了,至少不必擔心今晚要睡何處。”
衛停吟沉默地看著他。
江恣低著頭,衛停吟隻能看見他的發旋。江恣這時還太小,流浪的日子讓他骨瘦如柴,看起來實在可憐。
衛停吟伸出手,摁著他的腦袋狠狠亂揉了一通。
本來濕透的頭發被他揉成一腦袋鳥窩,江恣嗷了一嗓子,捂著腦袋抬頭大叫:“你乾什麼!”
衛停吟哈哈一笑:“沒見過這麼喜歡受氣的受氣包,我摸摸啊。”
“什麼!?”江恣漲紅了臉,“誰喜歡受氣了!誰是受氣包了!”
“你啊,還能是誰。”衛停吟道,“什麼如今已經好多了,你這就滿足了啊?就你這思想,你不受氣誰受氣!我要是他們啊,我也喜歡欺負你。”
“你說什麼!?”
“行啦!”
衛停吟伸手,把他一隻胳膊扯了過來。
江恣嚇了一跳,大叫起來,甚至張開嘴要咬他。
“可拉倒吧你。”
衛停吟朝他翻了個白眼,伸手啪地就不輕不重地給了他一巴掌。
江恣不服氣,剛要繼續叫,衛停吟突然攥緊了他的手臂。
轟的一聲,衛停吟手上竄出火光。
江恣被抓著的胳膊瞬間被火焰包裹,連他的劉海都被燒著了。
江恣:“……”
衛停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