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觀停聞言震驚,轉而又立刻猶疑幾分,大約是想到了他與蕭問眉之間的破裂關係,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衛停吟則隻是震驚。
信鷹還在說話:“趙師兄,我知道你和蕭山主近些年關係不和!可是魔尊江恣此人行事極端,實力高強又不講道理,你若不來……也不知會成什麼樣子!”
“請快些來吧,趙師兄!”
弟子都快哭了。
說完這些,信鷹閉上了嘴。
黑夜裡,信鷹歪歪腦袋,一雙漆黑的眼眸盯著他。
趙觀停露出五味雜陳的表情。
他和信鷹對視片刻,一臉難辦地轉頭看向衛停吟。
衛停吟看了他一眼,直接將手裡的傘柄塞到了他手上。
衛停吟站起身來,往自己的墓碑後麵一探身,拿起他的紗帽,戴在了頭上。
“走吧,”他朝趙觀停一笑,“師尊教你的可是同門互幫互助,不是吵了架以後就見死不救。”
衛停吟平靜得很,話說得十分理所當然。於是趙觀停愣了愣,忽然想起他這位師兄就是這樣,好像什麼事兒都沒法讓他真覺得難辦,他永遠波瀾不驚,永遠麵帶狐狸一樣狡黠的笑——當然,嘴裡也總是說不出人話來。
逝去的七年仿佛一瞬間如海浪似的複返了回來,趙觀停想起許多往事,於是忽然就多了種“那也不是不行”的勇氣。
他笑了聲。
“大師姐如果要打我。”
趙觀停頓了頓,聲音卻還是有些發抖,重複著喃喃說,“大師姐如果要打我……你可得幫我啊,師兄。”
衛停吟說:“那得看情況。”
趙觀停立刻破防:“不是你有病啊!剛剛我把話說得這般感人肺腑你為什麼要看情況啊,你不該說‘好的一定你放心吧’嗎!幫都不幫我你算什麼師兄啊你!”
“廢話啊你,我沒劍啊!我如今是兩手空空跟你去戰場啊!我拿什麼幫你啊你想讓我再死一遍啊!?”
“你不會幫我空手接白刃嗎!”
“你接得住她的劍!?”
風雪依舊,衛停吟墓前卻不再蕭條了。
兩個人吵嚷起來,聲音乘著風有了回聲。墳前擺著的那一壺酒仍是安靜地立在那裡,但或許是因為風裡有了吵嚷的回聲,它看起來不再寂寥。
天色陰沉,不見明月,風雪駭人。
事情緊急,不能耽擱。和衛停吟拌了會兒嘴,趙觀停就把顧驀搖了起來,兩人以劍起了個傳送的法陣。
三人入陣,一陣土火的法力交替後,他們來到了水雲門附近。
水雲門外有一層結界,傳送不進去,三人便落在外圍,提起劍來,禦劍往裡飛去。
顧驀還是不太敢信,雖禦劍飛在空中,但眼睛還是不住地往衛停吟身上飄:“你當真是衛師兄?”
衛停吟沒有劍,他正站在趙觀停的禦劍上,按著他的肩膀,跟他共用同一把劍飛進去。
高處風大,衛停吟的劉海被吹得翻飛,露出了腦門來。
他橫了眼顧驀:“我該怎麼做才能變成個假的?”
“那萬一是魔尊派來的,易容術高強的……”
“你剛剛不也用法術測過我了麼,我身上沒用任何法術。”
“那確實是沒錯……”
顧驀嘟囔,“可這也太難以置信了,死人竟能複活。”
“好啦好啦,應該是江恣找到了複生之法。”趙觀停打了個圓場,又納悶道,“不過若是如此,也真是奇怪了。既然他已經將人複生了,又為什麼來找‘屍身’了?”
“沒準是我家方師妹太著急,把話傳錯了。”顧驀說,“或是你家師兄複生之後自己跑了,他找不到人,又知道這次成功了,就想著水雲門裡有蕭山主,便前來討人。”
顧驀也是水雲門的,而方師妹正是剛剛傳信來的人。
她叫方見。剛剛信鷹說話的聲音,正是她的聲音。
顧驀這話很有道理,趙觀停點點頭:“或許真是如此。”
穿過結界迷霧,三人進入了水雲門的地界。
水雲門是個位處幽靜山穀之中的門派。
待迷霧儘散,三人進入了水雲穀中。已是深冬,這四周還青山環繞,月朗風清,山穀之中的一池湖水幽幽。
原本幽靜的山穀湖水,此刻水中倒映著的光景,卻是被燒成橘紅的山宮。
湖水中央,是水雲門掌門柳如意的山宮。
而在湖水岸邊四方,各有水雲門其他長老們的山宮。
而此時此刻,柳如意的山宮一片黑色火光,轟隆隆地燒著火海。
顧驀大驚:“那是師尊的山宮!”
有人驚聲尖叫,有人大喊。
即使是在天上飛著,也能看見底下水雲門的門外弟子們都在驚慌失措地往外跑。
漆黑的夜晚,幾乎被燒成白晝。
顧驀著急地就要往下俯衝而去,趙觀停叫住了他。
趙觀停把劍停在空中,對著地麵上思索片刻,回頭問道:“師兄,你去見他嗎?”
衛停吟眉心皺起。
水雲門燒成這樣了,他得去見。見到了他,這瘋子才能收斂。